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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沈长冀睁开眼,淡淡道:“元聿,你怎么还是如此沉不住气。”
  “我……”沈元聿一时噎住,最后还是低下头:“是臣弟冲动了。”
  “下不为例,你亦是如此。”
  沈长冀起身。
  “为朕更衣。”
  –
  南业王君即将受降北朝武帝,此事一出,无数逃难的南业百姓尽皆愤慨不已,更有甚者,直接破口大骂:“国君卖国求荣,可耻至极,不配为君!”
  末了,还会加上一句饱含痛惜的一句:“只是可惜我们相爷呜呜…相爷夫人他知道了不知该……”
  而当无数南业百姓赶来南央城北城外,被漆黑铁甲拦在外围,只能怒视着最中央被李沐风保护在身后,似是无脸见人的南业王君与一脸激动急切的王昌邑。
  李沐风目光扫过周围被玄甲卫挡住的躁动百姓,最终落在了身后的东西是,诧异的同时,鄙夷地笑了一声:“王昌邑,我该夸你办事利索呢,还是脸皮够厚呢?”
  把为守国门而死的孤臣留下的妻献给敌国帝王,也能被对方装饰的如此冠冕堂皇,哪怕是自诩早已把良心出卖才换得如今地位权势的李沐风,此刻也不禁在这小国之臣的脸皮前甘拜下风。
  王昌邑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还多得李将军先前的点拨,否则臣哪里想得到这些。”
  李沐风心中冷笑一声,别开了眼,不再出声。
  突然,南业百姓都感觉到地在震动,且越来越激烈,还以为灾祸突然降临的他们惊慌欲逃之时,却发现这震动并非地动,而是军队兵马的行进之声。
  绣纹着黑龙的旌旗出现在山岭拐角处,下一刻,数不尽的黑甲骑兵如黑云般覆盖了过来,无数百姓吓得摔倒,而更让他们震惊的,是骑兵护卫簇拥着一辆足有普通房屋三层楼之高的巨大车驾一点点逼近。
  而在那巨大车驾上,只坐着一人,龙袍加身,冕旒垂肩,容貌威仪,抬眸间似有雷霆落下,无人敢直视。
  这便是初掌乾坤,便横扫南北,结束天下已千年分裂之久局面的北武帝。
  已经被王昌邑事先提醒数次的南业王君颤颤巍巍走上前去跪下:“天威浩荡,圣德无边的北武陛下,蕞尔小国的南业君主前来受降,臣恳愿陛下接受我代南业所有百姓,永世为北朝臣民的请求,倘若陛下不弃,草芥之身为陛下之忠诚会如葵藿之心,永世不变。”
  他从内侍掌中接过一卷古老的牛皮纸,谦卑至极奉上,瑟瑟发抖道:“此乃南业三百年所绘西南共一百零九个部族位置及地形图,还望陛下不嫌。”
  此言一出,周围南业百姓无不怒目而视,可面对周围玄甲卫手中的凛寒兵刃,到底只能咬牙忍住。
  而沈长冀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抬了下手,便有人从南业国君掌中取走了地图。
  可马上,取而代之的便是他脖间一柄冰冷剑身。
  面对剑下吓得魂飞魄散的南业国君,沈元聿冷冷道:“卖国求荣者,怎堪为我北朝臣民。”
  同时,他还看了眼不远处的李沐风与王昌邑,本意是想给对方一个警告,哪知却看到了他们身后那盖着黑布的造型巨大车驾,心里莫名咯噔一声。
  那是……
  南业王君被吓尿裤子,却还是看向身后,涕泗横流地求救道:“王、王爱卿,怎么还不把那东西打开救寡人啊!”
  王昌邑立马跪下:“陛下,我们王君除却南业部族地图,还有一稀世之宝,要献与陛下!”
  沈元聿猛地皱眉,快速看向王昌邑身边的李沐风,发现对方面色不变,似是早就知道此事。
  见帝王没有开口阻止,似是有些兴趣,王昌邑便壮着胆子,命人将黑布拉下。
  下一刻,一个巨大的莲花造型的车驾展露于在场所有人眼前。
  王昌邑又禀告道:“陛下,此物中藏着南业宰辅冼君同身上最大最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句话一出,巨大帝王车驾上的帝王眉眼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冼君同身上最大最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单是沈元聿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今日高墙之上面对兵临城下,还是那般如松如竹的身影。
  可那般光风霁月的人物,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几乎是在场每一个人的想法。
  而几乎是同时,那好像是被所有人的目光一瓣瓣剥开莲瓣的莲花车驾上便徐徐绽开,一片片,一瓣瓣,最外层的大花瓣剥开,然后是里面稍小的,最后露出的,是里面的白纱花蕊……
  可下一秒,所有人的目光便看直了。
  ——因为在朦胧的白纱蕊心之中,赫然躺着一个人。
  那人似在沉睡着,身上月白色衣衫轻薄,一头乌发顺长如海藻般披散于脑后,赤裸纤细的雪白双足与双手各被一对脚枷与手枷束缚。
  ——似被卑劣凡人设法受缚而被迫囚在人间的仙子。
  虽因为蕊纱阻挡,故而看不清模样,可单看那朦胧身形,便世间无二的美人。
  只一瞬,沈元聿便意识到对方的身份。
  竟是君子相当日唯一放下身段求帝王饶过的爱妻……
  可旋即,沈元聿便释然了,是君子相之妻又如何,反正他皇兄已经答应放过对方,对方当做救命稻草般献上,难不成对方认为他皇兄有那等癖好,会如此不耻地看上他人之——
  仅剩的“妻”字,在白色蕊纱徐徐展开,露出里面那人绝世真容的瞬间,轰然在沈元聿脑中炸开,把他炸得七荤八素。
  “肃静!”
  而周围南业百姓见到莲台中心之人,突然爆出出躁动,李沐风几次下令镇压,还是听到无数人在喊:“是南清公子!”“是相爷夫人!”
  就在他一边惊叹这位所谓的“相爷夫人”的南公子居然能惹得这些南业贱民看到他,比看到他们王君受降还激动时,一边转头看向莲台,望见看到那人沉睡的面容时,也不禁呼吸一窒,发自内心嫉妒起冼君同怎么会有如此娇妻美眷。
  “噗通——”
  突然的重物落地声吸引李沐风的目光,而看到是沈元聿失魂落魄得从马上落下,李沐风的心突然狂跳起来,再次抬头,却在帝王车驾上看见一道已站起身的高大身影。
  李沐风猛地意识到,自己先前为了那一箱珠宝而错过的,究竟是什么。
  故而当王昌邑与南业王君被冲进来的暴民带进人堆惨遭暴打而痛苦向自己呼救时,他理都没有理一个眼神,而是全程阴毒而痴迷地凝望着莲台上的那个人。
  定鼎二年,北朝接受南方最后一位国王归顺,自此南北合壹,天下一统,改国号“秦”。
  而这位创下千古不世之功的大秦帝王,却也在那一日,从高高帝撵上走下,从失魂跌坐的胞弟身边走过,一步步来到莲台前,俯下身。
  ——只为紧紧抱起自己失而复得的无二珍宝。
  第75章
  黑甲林立的青瓦石台之上的巨大王殿前, 惜月带着人快步走上百阶青梯,经过王殿前的兵甲好几次搜身,这才轻声拉开殿门,放了她们进去。
  昔日奴仆遍地的偌大的南国王殿中, 此刻空空荡荡, 唯有一轮巨大宛若明月落下的圆窗下,一道坐在床边, 一动不动俯首凝望着床上人的高大身影, 被镌刻得好似亘古不变。
  惜月暗中吸了口气, 低下头,带着人走了过去,越靠近,惜月的心就越是怦怦跳,最后终于在床榻下一丈远跪下。
  “陛下——”
  可诡异的是, 她们一行人跪了好久, 都没有听到帝王说一个字, 惜月鼓起胆子抬头, 却见在外面不威自怒的帝王此刻好似根本没有听到她们的声音般,只在一瞬不移地凝望着床上的人,好似他少望一眼, 对方便会突然消失不见般。
  惜月一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毕竟帝王这般情深不改,上一次见,还是四年前。
  但一想到那正被帝王如此一眼都不舍得移开的人的身份, 惜月就觉得难以置信。
  可这也怪不得她。
  毕竟,谁听到后宫空荡多年的帝王, 把被献上的已亡小国宰辅唯一的爱妻抱回自己寝宫,会一点儿都不震惊呢?
  可惜月的震惊与旁人不一样。
  ——她是世上真正少有知晓帝王冷落后宫多年原因的人。
  也正是如此,她更加无法接受帝王会这样做。
  可不敢如何,她身为帝王身边的贴身侍女,不管私心能否接受,现在她理应尽她义务。
  她站起身,取一块帕子,在温水中浸湿又拧干,低着头,一边来到帝王身边,一边低语道:“陛下,请容奴婢先给夫人擦——”
  “啪——”
  手里的帕子蓦地脱手落地,望着床上正昏睡之人的睡颜,惜月只觉脑子被重锤一砸,下一瞬天旋地转,差点站不住,“陛下,奴婢这是在做梦……”
  “不是梦。”
  被其他宫婢扶住的惜月听到床榻上响起帝王这么一句,好像是说给他听,却又好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对方握住床上人的手,无比珍视地贴在脸上,俯首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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