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是啊,你的确和它分手了——我也觉得你和它之间的关系有点过于肉麻了。而作为单方面分手的代价……”瓦洛佳摊开手,“你被流放了。”
寒风适时地掠过两人身边,制造了一点凄凉的氛围。
“一个人待在陌生的土地,种点土豆,用自制的炭笔画风景素描,坚持五年后因为精神失常自杀——这就是你未来的流放生活。”
佩斯利盯着手里的音乐盒沉默不语。最后她耸了耸肩:“也没什么不好的。这个世界上少了两个痛苦的人类,多了一只快乐的松鼠,听起来是个好结局。”
“只是听起来而已——快乐的松鼠这个部分倒的确是挺好的。”瓦洛佳的嘴角出现了僵硬的纹路,就好像这个人这辈子都没有笑过,“现在,你只剩下最后一点东西没想起来。”
佩斯利回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扔得到处都是的家具和杂物:“我是怎么突然患上老年痴呆的?”
“不是这个。老年痴呆一点都不重要。”瓦洛佳把第二根报废的香烟塞进口袋,“——天呐,佩斯利,你不会真的相信自己是个感性的家伙吧?你这辈子有过几次意气用事?你自愿被流放,唯一的原因只能是你有把握从这地方走出去。”
佩斯利对此表示怀疑:“或许我真的不想活了?我最后跟堂吉诃德说的话还挺真情实感的。”
“那你会直接自杀,而不是陪它玩这种肥皂剧里的白痴情侣之间才会出现的戏码。”瓦洛佳的声音温和而洪亮,像是在进行一场推心置腹的演讲,“——你还有没干完的事呢,除了把那只快乐的松鼠变回去。”
“……”
“仔细想想,佩斯利。把整个西伯利亚都当成你那个糟糕的记忆宫殿——里面少了什么?”
佩斯利再一次回过头,看着身后的一地狼藉:“……我之前已经试验了一次。”
瓦洛佳欣慰地看着她:“没错,是什么试验?”
“传送到我真正想去的那个地方。”佩斯利叹气,“试验失败了……我的大脑收到冲击,产生了短暂的失忆症状。这让我像刚从老年之家跑出来一样在雪原上傻乎乎地游荡了半天。”
“啊……就是这样。”瓦洛佳很满意地把手背在身后,“现在你已经想起了一切——可以继续试验了。”
佩斯利抬头看着铁灰色的天空:“如果我又失败了呢?如果下一次我忘记的东西更多了呢?”
“那我会再一次出现在这里,带着你把所有忘掉的东西都找回来。”
瓦洛佳将目光转向遥远的地方,“斯拉夫式的忧郁”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脸上:“这就是我被你创造出来的理由。”
他消失了。瓦洛佳不是穿着大衣一脸肃穆的中年男人,他只是一尊有点破损的列宁半身像,维卡众多收藏的其中之一。没有生命的雕塑歪倒在雪地中,大理石做的眼睛什么也看不到。
佩斯利转身往回走,一直走到最开始的位置。她重新穿上外套,抖落身上的雪花,最后捧着音乐盒低下头。
在永恒、永远、永不腐烂的冰冷世界的中央,佩斯利重新开始试验。
第102章
天色昏沉, 乌云像一块沉重的海岛压在头顶,把太阳的方位遮得严严实实。在没有人类活动的荒芜区域,想要单纯靠自然景物辨别自己的位置变得十分困难——也没什么必要。
在进行了数量可观的尝试后, 佩斯利终于确认, 没办法传送并不是因为自己的能力问题, 她是真的被什么东西排挤了。这就好像拿着一大串钥匙慢慢试着开门, 试过一轮后发现门打不开是因为有个家伙在另一侧死死抵着门板。在生理上的疲惫与精神上的厌倦仿佛积雪一般逐渐加深后, 佩斯利无可奈何地放弃了所有的钥匙。
体力已经消耗殆尽她平躺在雪地中,脑袋旁放着那个音乐盒。从这里开始, 方圆数百公里的土地都是供她自由活动的区域, 如果佩斯利愿意,她可以在这地方狩猎、生活、尽情地制造环境污染, 或者一路北上, 穿过茫茫的雪原和冰海进入北极圈以内的世界, 在那里和一些皮毛厚实的动物交朋友, 或许还能顺便找到几个躲在北极的外星人。
但她唯独去不了自己想去的地方。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她盯着虚空发问。
音乐盒没有回答——它甚至都不愿意发出原来的那种音乐声, 彻底变成了一个没用的老旧木盒, 让人看一眼就心生厌烦。待在西伯利亚的好处就是可以拥有充足的时间思考,坏处则是根本没有第二个人会帮忙回答这些没有答案的问题。
佩斯利百无聊赖地侧着脑袋,用冻得发青的手指掀开眼前的一小块硬邦邦的雪,露出埋在最里面的黑色冻土。泥土比雪块更加坚固,仿佛厚实的盔甲, 让佩斯利不由得开始思考在里面种土豆的可行性。
这地方水源充足, 可以破开土壤的农具大概也能找到一点, 但还有一个根源性的问题:她手上没有土豆的幼苗。而且她这辈子从没养活过任何植物, 唯一的农业知识来自一部在火星上种土豆的电影。总而言之,如果她一直往南走, 翻过长得很像像罗西南多背上骨刺的山岭,去到稍微暖和一点的地方,或许能够找到那条横穿欧亚大陆的铁路。在讨厌的鸟没有发现自己之前,她可以翻上火车车厢,偷一点土豆或者别的东西回来培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