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拂衣 第65节
   
         
   
   
     玉令中端,漆随梦盘膝坐在她身边:“对,抵御外敌时方便支援,君上在边境主城建立了二十三个传送阵,因为耗损巨大,仅限战时、急需时使用。”
  姜拂衣琢磨着“仅限”两个字:“那你现在使用,不会受惩罚?”
  漆随梦摇头:“不会,我们天阙府主要负责这些战事,如今我又是主力,急不急需,我说了算。”
  听说是去救人,救人如救火,自然算急需。
  姜拂衣深刻认识到从前的小乞丐出息了,虽然穷,但有权。
  姜拂衣又问:“既然有这种大传送阵,为何不在神都设一个,来去不是更方便?”
  “万万不可,方便了我们,也会方便敌人,根本防不胜防。”漆随梦解释道,“所以除了边境二十三城,中州地区不允许有传送阵存在,发现私设会遭重罚。禁飞也是同样的道理,都是为了防范妖魔和敌人,保证百姓的安稳。”
  姜拂衣嘁了一声:“我看凡迹星他们不是照样飞来飞去的,弱水学宫的宫主人在现场,一点也管不着。”
  漆随梦略显尴尬:“他们这种境界,换去哪个国家也管不了。当然他们也不会轻易伤害百姓,坏自己的道行。”
  说完,漆随梦又扭头看了一眼。
  如芒在背,总觉得有道不善的目光,时不时的盯他一眼。
  玉令后方坐着燕澜和狐狸,肯定不是闭目养神的燕澜,那就是狐狸。
  柳藏酒原本正担心二哥,对上漆随梦饱含深意的眼神,寒毛直竖。
  他敲敲燕澜的手臂,凑近说:“漆随梦到底是不是个断袖,古里古怪的,之前总爱盯着你,现在又开始盯我了。”
  “莫要随意诋毁别人。”燕澜闭着眼睛,默念静心咒。
  他写信回族里问过大祭司了,天赋觉醒前夕,是很容易莫名躁动。
  他要控制。
  柳藏酒也觉得不像,寻思道:“他好像很喜欢小姜,之前盯着你献殷勤,是不是想讨好你这个大舅子?”
  燕澜不理会,继续念咒。
  柳藏酒摸了摸下巴:“听亦孤行的意思,他俩好像小时候就认识,青梅竹马,又郎才女貌,还挺登对的,你说是不是?”
  燕澜实在念不下去了,睁开双目看向他:“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
  柳藏酒则是睁大了眼睛。
  这下,燕澜从他的眼睛里,窥见了自己血红的眼珠。
  拿出铜镜,燕澜凝视自己的双眼。
  一直数了十几声数,才重新退回到墨色。
  红眼持续的时间,在逐渐变久。
  ……
  夜晚宿在客栈中,因为第二天一早就能抵达修罗海市,有些事情必须解释,姜拂衣寻了个理由将暮西辞约了出去。
  夜半三更,燕澜躲在暗处看着暮西辞做贼一样从房间里出来,去往客栈外。
  燕澜则去敲柳寒妆的房门。
  柳寒妆按照惯例吃了安神药,正睡的迷糊,听到敲门声,吵死了,下意识就去推身边人。
  两次推了个空才发现暮西辞竟然不在。
  柳寒妆挣扎着坐起来,谨慎的问:“谁?”
  门外:“燕澜。”
  柳寒妆忙起身穿衣,将门打开:“少君找我何事?”
  燕澜道:“我趁兵火不在,确实有话想和你说。”
  柳寒妆让开位置:“进来说。”
  燕澜却不动,只递给她一张传音符:“夜深人静,多有不便,稍后你拿在手中。”
  柳寒妆目送他离开,回去对面房间,心道这人可真是讲究。
  柳寒妆也关上门。
  不一会儿,黄底黑字的符纸飞到半空,逐渐开始燃烧,里面传出燕澜的声音:“暮夫人,我想你对兵火有所误解,他最初,只是想报恩……”
  柳寒妆默默听着,越听越惊诧,根本不相信:“少君,你族虽然守着怪物大门,但你不曾接触过怪物,他们……”
  ——“我知道你们英雄冢下可能镇压了一个极端凶残之物,但是《归墟志》里浩如烟海的怪物,不可能全部凶残。好似人族芸芸众生,同样有善有恶,不能一概而论。”
  柳寒妆争辩:“他不一样,他是兵火啊,‘劫火洞然,大千俱坏’的兵火。”
  ——“暮夫人,兵火能够催化劫数,确实极为可怕,必须要封印,这是我的使命。但我私心以为,兵火只会将劫数提前,扩大,却不能无端产生。这世上祸福无门,始终是唯人自招。将战火全部怪罪在兵火头上,有些不太公平。和帝王不仁,祸国殃民时,去责怪他身边的‘红颜祸水’是差不多的道理。”
  将兵火与“红颜祸水”放在一起比较,令柳寒妆稍稍触动。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
  那个怪物总喜欢握她的右手。
  难道是真的?
  真是她误会了?
  柳寒妆心底乱成一团,望着还在燃烧的符箓:“少君,你说他是为了报恩,真的确定吗?”
  隔了一会儿。
  ——“我可以确定,这是我和舍妹共同的判断,不会有错,还请暮夫人放心。”
  柳寒妆蹙起眉头,正想问:“他很少半夜出门的,尤其是在我睡着的时候。”
  二十年来,柳寒妆从来没有试过睡醒时他不在身边。
  “今夜他竟然出去了,而你又及时来找我,难道他是被姜姑娘喊出去了? ”
  兄妹俩一唱一和?
  又沉默了会儿。
  ——“是的。”
  柳寒妆隐约明白点什么:“这些话也是姜姑娘从他口中套出来的吧? ”
  燕澜可不像个会套话的人。
  柳寒妆禁不住想,本以为是个坐怀不乱的大妖怪,难不成也是个色胚?
  第44章
  符箓燃尽之后,柳寒妆不停摩挲着自己的右手,许久没有回过来神。
  二十来年,竟然都是自己在恶意揣测他?
  如果不是自己装病与他周旋,他早就回到封印里去了?
  柳寒妆是真的很难相信。
  但巫族少君的判断,又由不得她不信。
  这些年的惊恐,原来是自讨苦吃。
  连累那个怪物也跟着一起倒霉。
  但这事儿真不能怪她。
  她会怕是正常的。
  温柔乡为了镇守邪祟,维持着人间的安稳,付出了多少,世人根本不知道。
  大哥年纪轻轻,修为精深,本该天高海阔,却再也走不出那片草原了。
  而父亲在步入天人五衰之后,以精气、心头血、真元之力,创造出他们三个,本意也是希望他们往后可以陪伴大哥,不让大哥太过孤单。
  并且用心选择了至纯至善的鉴真镜。
  天赋不足却可修习医术的含羞草。
  以及一只先天不足,自出生就缺了八条尾巴,被视为厄运,遭九尾族遗弃的狐狸。
  父亲不希望这三个陪伴的“亲人”太过强大,更不希望他们有太多复杂的心思。
  只盼着他们都是简简单单的性子,往后余生,安安稳稳的陪伴在大哥身边。
  这并不是秘密,他们三个从小就知道。
  从来不会觉得父亲拿他们当做工具,他们只会难过,父亲在创造他们的时候,心中该是多苦啊。
  亲生儿子即将要重复他的宿命。
  而他比谁都清楚,背负这样的宿命究竟有多痛苦。
  柳寒妆哪里敢对这种会引起灾祸的大怪物,心存一丁点的侥幸。
  这才会自讨苦吃。
  想着想着,眼泪已是串珠似的落,手背都打湿了。
  暮西辞回来,发现灯竟然亮了起来,心头便是一紧。
  他推门进来,瞧见柳寒妆坐在窗边已经哭成了个泪人,一瞬间头皮发麻,连忙过去:“夫人,你哪里不舒服?做噩梦了?”
  柳寒妆改不了习惯,听见他突然响起的声音,还是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想和他说谎演戏:“你大半夜上哪儿去了,这里临近修罗海,到处是妖怪,你竟然留我一个人在房间里?”
  暮西辞解释:“我就在楼下,何况巫族少君在,妖怪不会来的。”
  柳寒妆张口就想说,你和燕澜谁是我夫君,你让我指望他,那我要你做什么?
  想起燕澜告诉的“真相”,似乎没必要这样和他演了。
  随后沉默下来。
  不和他演,柳寒妆竟然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
  燕澜又说暂时不要告诉他真相,因为不确定他知道受骗之后会不会动怒,要她逐渐康复起来,无声化解此事,将风险降到最低。
  那就还得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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