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莺入怀 第117节
   
         
   
   
     仿佛能够感同身受,甚至像在对他自己说,亦或是正在这么做,沉声道:
  “年复一年,只要不言放弃,总有做成的时候。”
  林知雀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忽而想到他的生母是罪奴,心底浮现一个猜测。
  二人心照不宣地对视,她笑着低下头,小声道:
  “我哪有这么多年呢......”
  并非她妄自菲薄,而是人生于世,必须时刻清醒,量力而行。
  她正值青春年华,有栖身之所,有康健之躯,已然是最好的状态了。
  数十年后,她连身在何处都不知道,自身难以保全,谈何为爹娘平冤昭雪?
  尽管她声音细若蚊吟,低微到尘埃之中,裴言渊依然听得清楚,不假思索道:
  “无妨,我们还有一生可以消磨。”
  林知雀不自觉地应和点头,点了一半突然顿住,发现有点不对劲,质疑道:
  “我、我们?”
  “是啊,我们。”
  裴言渊眸光平静温和,眼底却似是藏着道不尽的心意,如三月春风般轻柔地望着她,长睫遮住闪烁的视线。
  他伸出长臂,温柔挽着她的柳腰,深深吸了一口气,笑道:
  “有些事儿,莺莺从未信我,抑或是早已忘了。”
  他顿了一下,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二人身躯紧紧相贴,叹道:
  “但我一直记着,永远不会忘记。”
  林知雀尚未反应过来,他蓦然在牌位前跪下,神色庄重肃穆,一字一句道:
  “青天在上,岳父岳父泉下有知。
  俗人裴言渊,京城人氏,无父无母,心悦于莺莺,愿聘为吾妻,助其沉冤昭雪,此生不改其志,不悔其意。
  天地为鉴,日月为证,绝无半句虚言。”
  说罢,裴言渊双手合十,虔诚的拜三拜,三叩首,额头紧贴地砖,没有一丝犹豫和顾虑。
  月色西斜,微风吹拂,清辉洒落在他的身上,宽肩窄腰在地上投落阴翳,墨发随风飘荡,似有似无拂过她的面容,带来阵阵竹香。
  他在牌位前长跪不起,棱角分明的侧颜也变得柔和,转头望着她勾起唇角,幽深眸光清明如水。
  林知雀僵在远处,清丽面容满是惊讶,视线再也没有逃避躲闪的余地,杏眸与他四目相对,找不到半分虚假。
  耳畔回荡着他的承诺,她茫然无措地急促喘息,心绪不由自主地翻起惊涛骇浪,心脏猛烈地撞击心房,气血骤然涌上头脑,回忆潮水般在脑海中涌现......
  一切都不受控制,她无论如何保持冷静,身心都不听使唤,体内冒着澎湃热气,激动地湿了眼眶。
  之前的一幕幕走马观花般闪过,她并非不记得,而是从未像他信任自己那样,全心全意相信过他。
  他曾许诺娶她为妻,可她以为这只是玩笑话,是他当初误会了心意;
  他曾说凡她所想,皆可成全,可她以为这只是哄她高兴,没有任何人能如此无私;
  他曾说此生不负,她一笑置之,以为这家伙最是放浪,肯定对别的姑娘都说过这种话。
  直到今时今日,他愿意相信她的冤屈,愿意助她去做不可为之事,愿意不计罪臣之嫌,在爹娘牌位前许诺,她才恍然发觉,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林知雀的心跳如同棒槌般剧烈,狠狠敲打她混沌懵懂的头脑和心绪,心底涌上不可言喻的冲动与热烈,隐约有些似曾相识。
  在他教导的时候,在他溜进侯爷耳房的时候,在他无数次牵起她的手,轻声唤“莺莺”的时候,似乎有过这种感觉。
  那时候,她什么都不明白,还以为是这家伙太过可恶,让她整个人都不对劲。
  现在,她好像明白了。
  数不胜数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她乱的找不着北,于万千记忆之中,抓住了那一夜的痕迹。
  林知雀如梦初醒,抚着心口顺气,俯身靠在裴言渊的胸膛,抬眸凝视两片薄唇,喃喃道:
  “二公子,是不是我......主动吻你?”
  她从裴言渊眸中得到肯定,一切瞬间通畅起来,如同穿过逼仄晦暗的甬道,终于得见天日,哽咽道:
  “我是不是说......喜欢你?”
  “莺莺......”
  裴言渊没有回答,而是一遍遍唤着她的闺名,一把拥她入怀,宽大手掌近乎将她整个人笼罩,抚慰猫儿一般轻拍脊梁,轻笑道:
  “你想起来了?”
  林知雀使劲地点头,仿佛终于想通了一件事,笑得欢愉又畅快。
  不知为何,本该是件喜事,她却止不住地落泪,眼眶兔子一样红彤彤的,睫毛都潮湿地粘在一起。
  原来这种感觉,是喜欢。
  是见到他就心生欢喜,是无论何事都不禁偏心,是心脏猛烈的跳动,是想要靠近的冲动,是下意识的吻,是脱口而出的誓言......
  原来她在很久之前,就喜欢裴言渊了。
  林知雀耐不住兴奋和激动,双颊染血般飘起红晕,整个人也晕乎乎的,恍惚间捧起他的面容,指腹轻抚两片薄唇,呢喃道:
  “裴言渊,我好像真的喜欢你。”
  话音未落,她吃了酒一样迷醉,俯身吻上了薄唇,藕臂圈住他的脖颈,毫无保留地入了他的怀抱。
  就在这时,她脑海中反而没那么乱了,有些念头渐渐清晰,只恨之前当局者迷。
  为何总是碍于侯爷,推拒他的靠近,甚至恼恨他的亲密?
  为何总是因为婚约,她从不敢真正面对他,面对心底特殊的情意?
  婚约未成,枷锁并未落在她身上,是她自愿囿于其中罢了。
  可是现在,她终于发觉,只有心意相通之人,才能谈得上喜欢。
  她不喜欢侯爷,不喜欢沈槐安,只有在他身边之时,才会觉得自由自在。
  从此以后,她学着不去瞻前顾后,试着去喜欢一个值得喜欢的人。
  *
  夜半三更,不为人知的假山后面,多了一对璧人。
  林知雀回过神后,羞得满面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险些又要不承认。
  不过,裴言渊不给她这个机会,收好牌位与小炉之后,单手就提溜起来,死死拥入怀中,朝着竹风院的方向走去。
  林知雀捂着脸挣扎,羞怯地压低声音喊了几声,焦急道:
  “不行,你答应过的......”
  但是裴言渊不为所动,她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破釜沉舟般沉下脸,毅然决然俯身,樱唇在他脸颊上碰了一下,给野狗顺毛般哄道:
  “我、我下次一定,今天太累了。”
  裴言渊轻轻“哦”了一声,依然大步流星往前走,气得她凌空蹬着小腿,忽而觉得被他骗了。
  刚刚还山盟海誓,说得那么好听,怎么转脸就不听话,竟然非要带她去竹风院?
  简直是可恶至极,岂有此理!
  林知雀急得要命,整个人如同蒸笼上的包子,蹭蹭冒着白烟,软磨硬泡都没有办法,眼睁睁被他抱着走上主径。
  这里连通着侯府各处,虽然大半夜无人行走,但难保会有人起夜窥见,那她日后如何见人?
  林知雀使劲浑身解数,实在是累得够呛,不免恼火地等着饿狼般的男人,在他怀中双手叉腰,咬牙切齿道:
  “裴言渊,我后悔了!”
  奈何这家伙还是不松手,拦腰抱得她生疼,只能委屈生气地捶打他的肩膀,狠狠道:
  “你再这样,我......我不喜欢你了!”
  裴言渊好整以暇地抬眸,云淡风轻从她身上扫过,沉静道:
  “我刚刚都听到了,莺莺说......”
  他还未说出口,林知雀就急躁地一把捂住,听不下去他的那些话,故意喊了几声救命。
  裴言渊黑着脸挣开她的手心,眸光忽而一深,浑不在意道:
  “你想被人看见,就再大点声。”
  第65章 65 、入怀3(一更)
  此话一出, 林知雀登时噤声,小心翼翼地探头环视四周,确认无人瞧见才松了口气, 羞恼地踹了裴言渊一脚。
  狗东西,竟然威胁她?!
  尽管她不得不承认, 这话句句在理,想要不被人发现,就只能蹑手蹑脚,轻声细语。
  可她仍是咽不下这口气,愤愤不平地攥紧拳头,坚持道:
  “你快放下, 我要回倚月阁!”
  然而,裴言渊不为所动,不仅对此毫不理会, 还刻意加重了力道, 以防她挣脱和逃离。
  林知雀被他凌空抱在怀中, 动作稍微大些,小身板就摇晃不已, 只能用双臂搂住他的肩膀,不争气地扒拉几下。
  她抗议地又踢又打, 却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褐色眼珠灵动地转悠个不停,探查着周身的一切。
  倏忽间,树丛中传来一阵轻响, 枝丫随之颤动, 一条野狗猛地蹿出来,动作矫健敏捷, 在黑夜中留下残影。
  它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耳朵昂扬地立起来,冲着大树嗷嗷狂吠,前爪使劲蹬一脚树干,惊走了沉睡的鸦雀。
  林知雀吓了一大跳,心有余悸地倒吸凉气,回首望着上蹿下跳的野狗,恼恨地瞪了一眼,如同瞪着身边另一个狗都不如的东西。
  野狗的动静不小,她生怕引来旁人,警惕地左顾右盼,小脸苦闷地皱在一起。
  黑灯瞎火,亲密无间,实在是太过惹眼。
  万一有人瞧见,根本来不及躲闪,连狡辩的机会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