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可能性（5）
冬天太阳落得很早，仲江晚餐吃到一半，窗户外的路灯就开了。
萧明期穿上羽绒服外套，哈出一口白雾，“我去图书馆了。”
仲江低头看着手机，“嗯嗯。”
手机上是沙玟在一分钟前给她发的消息，说她还有五分钟到赫德的大门口。
仲江把手揣进口袋，往校门口的方向去。
十多分钟后，仲江提着一个盒子走进6号舞蹈教室，打开里面的灯。
她把窗帘拉上，关上教室的门，把空调开了。
很快，教室里的温度就升了上去。仲江盘腿坐在她拎过来的甜品盒旁，发呆。
贺觉珩比仲江晚到十多分钟过来，他像是一路跑过来的，说话时气息不稳，“抱歉，久等了。”
仲江递给他一个保温杯，“我看妤妤没吃完饭就直接去学生会了，猜你应该也没有吃饭，所以带了汤给你，喝一点垫垫吧。”
“在学校带的吗？”
“不是，家里送的，让我当宵夜吃。”仲江换了个姿势坐，她把甜品盒也拿到贺觉珩面前，讲道：“不过这个是特意给你带的，香草奶冻。”
贺觉珩拧保温杯的动作滞涩了一下，片刻后他笑了一下，“嗯，谢谢。”
仲江横看竖看也没看出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失望地靠着墙壁，拉开身旁的包，拎出来一个精致的小袋子，“平安夜礼物。”
透明的包装袋里是一个个单独包装的苹果曲奇，贺觉珩只是看了眼便发觉了不对，他打开包装袋，从里面拿出那个金灿灿的苹果饼干。
“临时准备的，是简陋了一些，”仲江避重就轻说着，“我没想到你会在今天送我东西，所以只给你准备了圣诞礼物和新年礼物。”
贺觉珩眼里浮现出笑意，不知道是因为这份平安夜礼物，还是仲江后面的那句话，他的声音不自觉放得很轻，“嗯，我很喜欢。”
简单解决完贺觉珩的晚饭问题后，仲江也消化得差不多了，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问贺觉珩说：“你还记得多少舞步？”
“我不确定，太久没跳了。”
贺觉珩用湿巾擦干净手指，走到仲江面前，他朝她欠下身体，伸出手说：“来试试。”
赫德有交谊舞选修课，因课程轻松好混学分，也颇利于社交，所以不少学生都报过，仲江也不例外，在南妤最开始还没有从国外转学过来那年，仲江就是在交谊舞课上跟萧明期认识的。
“我只学了一学期摩登舞，没有学拉丁，不过一般舞会也凑活够用了。”
仲江搭上贺觉珩的手，步伐轻巧地来到他面前，“问题是像华尔兹这类的舞蹈，几乎可以说都依靠男舞的引导，刚巧，我两种都会。”
贺觉珩牵住她的手，拉过自己的头顶，仲江被迫踮起脚尖，手臂和小腿都绷紧，筋骨扯得发酸。
仲江瞪他，“松手。”
贺觉珩松开手，他讲：“我不介意跳女步，但这对你来说好像有些困难。”
“给你腿打断就不困难了。”
仲江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歇了让贺觉珩跳女步的心思。
她回想着课上老师教的内容，开始教贺觉珩跳舞，这个人貌似是真忘了怎么跳交谊舞，磕磕绊绊的，不少次差点踩到仲江的脚。
仲江刚教了一遍就嫌累，她找了个视频，让贺觉珩自己跟着练，结果这人自己练了一会儿，愈发惨不忍睹起来。
“……你故意的吗？”仲江拿着水杯，微笑问。
贺觉珩面不改色，“怎么会呢？时间这么紧迫。”
为了新年舞会和自己的面子，仲江忍了，她从地上爬起来重新陪贺觉珩练习，然后在跳舞的时候时不时踩他一脚。
“不好意思，没主意。”她道歉说：“我跳女步也不太熟练。”
贺觉珩问她，“你练男步是为了和谁一起跳舞？萧明期吗？”
“我们是交谊舞课的队友。”仲江看了他一眼，此人貌似又有些不高兴了。
“你们关系很好。”
“她是我的朋友。”
“只是朋友？”
仲江终于反应过来贺觉珩是什么意思了，她又气又好笑，什么人啊，柠檬精吗？
贺觉珩见她没有回答，阴阳怪气说：“难怪她天天过来找你，但怎么不见她陪你一起参加新年舞会，要轮得到我邀请你？”
仲江受够了，她踩了贺觉珩一脚，“你是不是想和我吵架？”
空气安静了下来，灯光明亮的舞蹈教室内只剩下轻快的舞曲和哒哒的舞步声。
双人舞跳起来总是格外亲密，需要搂紧舞伴的腰背，牵住对方的手，再注视彼此的眼睛，以肢体与眼睛来交流。
拉住她的右手施力，仲江逆时针转了一圈，她跟上贺觉珩的步子，顺着他手臂传来的阻力后退。
就像她说的那样，女步的难度比男步要低，只要舞伴足够会跳，那么几乎不用费太大的力气，跟随引导就好。
仲江逐渐有些沉迷其中了，繁杂的思维随着富有节奏的舞曲和舞步放空，她眼睫颤了颤，一时间茫然而倥偬，直至这支舞结束，也没想清楚自己要如何做。
片刻后，仲江攥了一下手指，“今天就到这里吧，我累了，我们明天再练。”
贺觉珩应下，“好，我们一起回去。”
仲江：“……”
她又忘了他们现在住同一个小区。
贺觉珩拎起她放在地上的包和垃圾，“走吧。”
晚自习已经下课了，学校里的学生几乎全部回家或回了宿舍，冬日夜风冷寂，仲江打了个喷嚏，和回头看她的贺觉珩对上视线。
仲江率先挪开视线，“回家后多喝热水，小心感冒。”
贺觉珩弯下眉目，笑着回答，“我一定注意在新年舞会之前，绝不生病。”
“不要把我说得这么势利。”仲江小小的抱怨了一句，随后也笑了，“总之不管是舞会前还是舞会后，我们都不要生病。”
接下来的几天，6号舞蹈教室成了两个人每晚六点半之后的“约会地”——这个词是萧明期讲的，说仲江每天鬼鬼祟祟，不是做贼就是在约会，而仲江犯不着做贼，所以百分之一百在约会。
仲江对她的逻辑甘拜下风，但她还是没有把舞伴是贺觉珩的消息告诉任何人，势要将这个消息放到最后一刻揭晓。
萧明期和南妤对她的隐瞒十分不爽，在走廊里追着仲江要让挠她痒痒，仲江边躲边跑，她绕过一个又一个同学，瞥见眼熟的人就顺手推过去，拜托对方帮忙拦一下。
得益于同学朋友们的帮助，仲江的脚步慢了下来，她扭头看南妤和萧明期被拦在几米开外，对她们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仲江理了下跑乱了的头发，转过脸打算回教室，谁知道她刚转过身就和贺觉珩撞了个满怀。
“你站我后面做什么？”仲江迅速往后跳了一步，问。
贺觉珩讲：“我也没想到你会突然转身。”
仲江怀疑他是故意的。
“快上课了，回教室吧。”贺觉珩往前走了一步。
仲江往后退，“离上课应该还有四分钟。”
贺觉珩扶了一下她的肩膀，免得仲江背对着人绊到，“有人，你注意看路。”
仲江转过身，看到离她还有三步路以外的同学，无言以对。
贺觉珩趁机把她带回教室，说道：“后天就是新年舞会了，明天你有什么安排吗？”
新年舞会在十二月三十一号，恰巧是周末，元旦假期被它拆成两截，前后各一天休息时间。
仲江想了一下，回答说：“我明天要去艺术馆看展。”
话说完，她快速看了贺觉珩一眼，补充说：“约了人。”
贺觉珩望向她的眼睛，仲江毫不回避地看回去，朝他礼貌性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
她的客气和疏离让贺觉珩不太舒服，但很快贺觉珩就看到仲江对他笑了一下，她笑意盈盈地讲：“所以只能周末见了。周末要不要来我家？我请的造型师和化妆师都很不错。”
大脑里齐声放起烟花，砰砰炸得他神智全无，在理智之前，口舌就诚实地回答了她的问题，“嗯。”
视野里她又笑了，这次大概是被他的言行逗笑的，贺觉珩模糊地想仲江的表情看起来有些讽刺，可上课铃响了，他只好在她身后坐下，看着她挺直的背影与散落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