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看不透她的鱷魚

  当晚死了叁个人。
  第一个,他做成意外。
  在甲板维修区的绳索堆里,他提前调整了几条老绳的位置,把结藏在底层,拉得紧紧的。只要有人一脚踩空,就会摔进去——摔得够深,脖子刚好卡在绳套里。
  他等了一整晚,直到那人习惯性地晃到那区抽菸。
  一声闷响,摔倒。没人看见,他只是在雾气里安静地死掉了。
  第二和第叁个,他没自己动手,而是让别人下刀。
  他挑了个下船补给的午后,把仿造的命令书和禁运货币,夹进那两人私藏酒的木桶缝里,故意漏出一小角纸边。
  然后,把一枚银币扔在附近地板上——
  银币闪光,在油灯下一眼就能看到。
  果然,有人发现了它,顺手撬开木桶时,一叠不该存在的纸张就掉了出来。
  「欸?这什么鬼东西……」
  那人低声咕噥,接着像找到宝一样跑去喊来干部。
  干部火气正盛。这几天海贼团为了丢失的恶魔果实焦头烂额,急需一个可以立刻清算的替罪羊。看到命令书上歪扭的团长签名和那些货币,哪管是不是陷害,立刻下令将两人拖走。
  没有审讯。没有对话。
  这种时候,最需要的是一个血腥的结果,而不是答案。
  克洛克达尔站在人群边,脸上没表情。
  他的手没沾上一滴血,但叁具尸体已经落定。
  然后,他默默转身,走向船舱底层的储物间——
  那里有另一个还活着的人。暂时还活着。
  储藏间一片湿冷。帆布上的血已经发黑结痂,混着皮肤上冷汗的气味。
  那女人没醒。
  克洛克达尔蹲下身,把那瓶从死人怀里搜来的解毒粉倒进她嘴里一半,又用一块破布把她身上腥味浓得发臭的血渍擦掉。
  她皱眉,喉间轻哼一声。他没停。
  他撕开另一条布,草草替她包住肩上肿得发黑的伤口。
  布缠得太紧,伤口周围渗出一圈脓水。他没理会,继续缠。
  「你欠我一命。这条命现在是我的。懂吗?」
  她没回话,脸色惨白,眼皮微颤。
  他把最后一圈布条扯紧,女人惨白的皮肤被勒出一道深痕。
  克洛克达尔站在她面前,俯视她像俯视一头被削掉獠牙的野兽。
  她现在,没牙,没爪,没声音。
  全身上下最锋利的地方都钝了。
  这种时候,换作是别人,他早就踩上去、割喉、丢进海里餵鱼。
  可她不是别人。
  她挡了那一刀——那一刀根本不是要砍她的。
  她完全可以不受伤——如果她没有扑过来,如果她没在那瞬间改变自己的站位,把自己塞进他和刀锋之间。
  那不是意外。那是选择。
  他盯着她的脸,苍白、无光,呼吸低得像快熄的火。
  她现在,属于他。
  这个念头像针扎一样冒出来。
  不是因为温柔。
  而是因为她现在弱,因为她欠他命,因为她暴露给他看她也会犯错。
  ——可是她为什么会犯这种错?
  这艘船上的人,每一个都像狗,嘴里嵌着利牙、尾巴底下藏着毒。
  她怎么可能会蠢到挡刀?
  在他长大的地方,街角的孩子连乳牙还没掉,就知道要在「朋友」把刀插进胸口前,先抹了对方的脖子。
  生是偶然,死是常态。
  她呢?
  那一瞬间的眼神,不像算计,不像交易,不像用命换筹码。
  像是……直觉。
  这让他更不安。
  他不理解直觉——更不容许自己被那种东西牵动。
  他强迫自己收回视线,把那抹突兀的念头硬压进心底最底层,像把一件过早出现的违禁品塞回抽屉。
  她为什么救他,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救了他,而他现在握着她的命。
  帐算起来,他不亏。甚至还赚。
  可他心里最深的那个声音却提醒着他:
  她没开条件,没讲价码,甚至没讨论后果。
  那就更危险了。
  他寧愿这是笔交易,那样他还能估值。
  现在,他估不出她的图谋,只能死死把她困在自己掌控下,一刻也不得放松。
  他在她旁边坐下,背靠墙,望着储物间那块破木板顶上的霉斑,像望进什么深渊。
  她这条命是他的,但她到底是什么——他还没搞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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