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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尸语 第107节

  肩膀忽松,背包落下,闫禀玉回头,愣愣地看着卢行歧将背包挎上自己肩膀。现代包与他,挺不搭的。
  “包挺重的,你没有阴力了,看着也不壮实,能背得了吗?”
  卢行歧淡淡瞥她,“我少时不单修了术法,也勤练武术,人不可貌相,闫禀玉。”
  意思说她看轻了他,闫禀玉随意了,解下背包底扣在挂带上的短刀,用皮筋固定在自己手臂上。眼神一转,看到背包带扭曲在卢行歧肩上,她手指伸进带底,顺了下包带。
  收回手后,闫禀玉蓦然有个感觉,就是卢行歧的魂体带了一丝浅浅的温度。很模糊,她仍旧捕捉到了,想起滚荷洪说圣地阳光不煞阴,温度也许是脱离自然法则而附带的异常。
  眼神落下,在卢行歧脚站的草地上,隐隐约约落了影子。此时天已露白,离日出不远,她脚下也有微微的影子。
  “那我们出发吧。”
  “嗯。”
  根据地图显示,入口直对处就是上山道路,闫禀玉带路过去。路口只有草,但也高及膝盖,垂到路中,她拔刀去砍。说是砍,草叶一触到刀刃就断了,丝毫不费力,这饮霜刀真锋利。
  工具趁手,闫禀玉开路迅速,坡行而上。辨方向时,她顺带回头一眼,看卢行歧有没有追上。他体能不错,步履轻轻松松地跟住她。
  逐渐见灌木和巨树,有时低头砍草木,抬头一条藤蔓穿过眼前,差点撞到。闫禀玉无暇回头了,离森林腹地越近,危险越潜伏,她只能时不时出声,确认两人处境。
  “背包里我装了食物,水,打火气罐,登山绳和保温毯那些。”因为是闫禀玉收拾的,她列举让他了解他们的物资。
  卢行歧在身后回:“嗯。”
  垴是山岗,九十九数形容多,层层叠加,他们一直保持着“登”的运动,时间紧迫,轻易不敢休息。
  “看地图路线,按我的脚力得一天半登顶,回程省力,不需要一天。除去必要的休息时间,我们中间只能耽误半天。”闫禀玉全程开路,时不时地说几句。
  卢行歧这次没回,突然跨前抓住她手臂,将她拉到身后,右手接过短刀,反过刃用刀背去挑开左侧方藤蔓上缠卷的一条蛇。
  那蛇头有冠状触须,艳紫色,闫禀玉昨夜翻过蛊种册,对这蛇蛊有印象,名曰紫颜。名字好听吧,但很毒,被咬者会在短时间内呼吸衰竭,全身呈紫色。紫颜性格懒惰,不轻易攻击,所以不去惹它根本懒得搭理你。
  紫蛇被卢行歧轻轻放到矮处灌木,它抬立蛇身,也就望望四周,就又继续卷枝懒怠。
  卢行歧带闫禀玉离远一段距离,便放开她,他就顺势在前,没走两步又停。闫禀玉在身后探头,问:“怎么了?“
  卢行歧竖指在唇,冲她轻摇头,然后眼神上挑,示意她抬头。
  闫禀玉抬头,只见四五米高度的树枝上,有只彩色蝴蝶在休憩,双翅展开微微翕动,巨大如鹰翼。她丝毫不怀疑,蝴蝶扇一下翅膀就能给她扇飞,虫可巨化这句话,如今是切实地体会到了。
  她很小声地说:“接连看到蛊种,是不是就代表它们集中栖息在这附近?”
  卢行歧摇头,继续向前,“九十九垴一垴一蛊,底下的蛊种远离腹地,是一种规避本能,逃避被强蛊吞噬的风险。因为处在弱势,所以不形成威胁,一感知到养蛊人血脉,便潜藏走。”
  “那你之前就见到蛊种了?”
  “是。”
  一垴一蛊,那就代表每一步都能碰到蛊种。闫禀玉五感不及,干脆就让卢行歧在前开路,尽量避开蛊种,保留体力,快点到达高顺衙安。
  大约走了一小时,闫禀玉也算见识到了圣地蛊种之多,各种怪异的鸣叫声不止。她还发现一只手掌那么点大的獠牙野猪,人在它眼里算是巨物,一看到他们就惊慌跑了。
  终于走到略微开阔的地方,没有藤蔓绕树,初升的阳光洒落地面,映得草叶露水闪亮。闫禀玉想看看走到哪了,眺望远方,发现从天而落的瀑布不见了,滔天哗声也消失了,好奇怪。
  她问前面卢行歧,“你有发觉瀑布的砸落声几时消失的吗?”
  他回:“约莫一刻钟以前。”
  那么大一条流水,不可能凭空枯竭,除非……除非是短瞬间从丰水期进入枯水期。
  荷洪阿婆有说,圣地四季会短瞬变化,卢行歧感受不到气温,闫禀玉确实觉得温度有点下降了,她提醒道:“天气凉了,待会季节可能有变化,就是不知往哪变化。”
  幸好她今天穿的是速干登山服,上装背心加冲锋衣,下装是运动短裤和紧身裤,热可脱,冷可加保温毯。
  卢行歧忽顿步,伸出手去触碰破隙而洒的阳光,问:“那现在呢,阳光还是热的吗?”
  他充满好奇,侧了眸光,期待她的回答。
  闫禀玉心中一动,低眼看卢行歧脚下,他的影子碎在斑驳的叶影中。人世稀疏平常的东西,对他来说是难求之物。
  “是热的。”她说。
  “原来这是热的感觉。”卢行歧露出笑容,有些孩子气地两手举高,去触碰逐渐阴掉的阳光。就维持了十几秒,他就收回手,神色恢复平常。心情克制,也如圣地四时,短瞬之间。
  继续前行。
  走了两分钟,卢行歧忽说:“闫禀玉,到我身旁来。”
  这边挺开阔,不用清道,可容两人并行。闫禀玉听话上前,“怎么了?”
  卢行歧将刀还她,语气有些收敛的谨慎,“不太对劲。”
  闫禀玉原本想收刀入鞘,听他一言,握刀向外,狐疑四看,“哪里……不对劲?”
  卢行歧下巴一扬,“你回头看后面藤蔓底下。”
  闫禀玉转过视线,从他们刚才过来的地方,有一根粗壮如桥的藤蔓吊在半空,走在下面如罩巨伞,一片阴翳。现在那根藤蔓底下,倒挂着十来只蛊种,因为蛊种体型巨大,十来只便占满空间。再看边上藤蔓,也倒挂着几只蛊种,为什么会突然都聚集到一起。
  动物有避险先知,气压气候都比人类敏觉,青天白日,没有兽吼虫鸣,风吹草动,会是什么危险呢?也不至于是即将出现厉害蛊种,不然藤蔓底下早作鸟兽散了。
  可是,太安静了也不对……闫禀玉百思不解。
  卢行歧催促,“抓紧走,先离开这附近。”
  “嗯。”闫禀玉收刀入鞘,跟随他的速度,飞快掠步。
  先前脚面时常扫过草叶,露水沾湿裤脚,越跑地越秃,路面只剩大小相间的石头,坑洼不平。他们速度慢了下来,闫禀玉大喘着气,终于有空一览四周。
  他们已经跑出很远,来到一处完全陌生的地方,脚下寸草不生,都是光溜溜的石头,树木也少。普通的地方,乍看没什么异常,但闫禀玉纵观环境,内心起疑。
  疏阔的地方阳光充足,怎么会不长草?会是兽道吗?不像,因为野兽常走之处,压草折枝,也会剩点草茬树茬,地面不会如此空荡。她推测着,蓦然想起自己住山里的一些经验,山中取水只有山涧,有时清水变浊,就是上游暴雨,流速会骤然增急,这时就要离开山涧,以免被涨水困住。而没有长草的溪滩,就意味着这处常发洪水,草籽没法抓土生长——就像他们所在之地。
  滚荷洪提过一个词‘平地起河’,这该不会是地面河道吧!
  闫禀玉暗叫糟了!忙提醒卢行歧,“这里不长草,好像是河道,我们立刻到高处或是上树,要发洪水了!”
  卢行歧回头,“河道?”
  即便觉得不可置信,他仍旧第一时间作出反应,“我们已经跑过石头地一半,返回不切实际,加速往前,不远处有道坡,洪水应该过不去,爬到坡上那棵树,就能安全。”
  听到河道洪水的说法后,卢行歧仿佛听到远处追来轰隆隆的声响,正快递朝他们而来。他反手抓住闫禀玉,急声:“跟着我,快跑!”
  他们再度发力狂奔,山坡距离四五十米,跑个半分钟就能到达。最后十米,胜利在望,脚下却传出震动,伴随着巨兽咆哮般的吼声,狂袭过来!
  丝丝密密的水汽扑面而至,闫禀玉预感到洪水要来了,他们已经跑到山坡下,再一个翻越上树就安全了。她甩开卢行歧紧握的手,催促:“分开上坡,快!”
  争分夺秒的形势下,上坡需手脚并用,卢行歧足踢坡面,双臂撑跃,人就翻了上去。随后跪地垂下手,去接迟一步的闫禀玉,“快上来!”
  此时平地已被水流湿透,不知道洪峰几时抵达,闫禀玉耳朵被轰隆的滔天声响轰着,奋力跳举手臂,紧抓住卢行歧的手,借力登坡。
  坡有近三米的高度,估计是常年过洪水给削的,坡度几乎平直,脚下极难上劲,几乎是借卢行歧的力才登到一半。
  卢行歧手撑坡沿,拽拉住闫禀玉,奋力抬高身体,想尽快带她上坡。眼尾余光中,洪水奔腾席卷,掀翻巨石,声势浩大地推近。
  看那势头,树都能拍断,更何况凡胎□□,来不及了,卢行歧遽喊:“松脚,我拖你上来!”
  闫禀玉用脚撑坡,看起来是在依靠自己力量蹬爬,但其实脚力跟手力,也是在卸卢行歧的力道,不如就由他一把拖她上来。
  闫禀玉明白,脚最后一蹬,抬高了一拃身位。卢行歧一手拉拽她的身体,一手顺势下滑托住她腋下,抬膝起身,半抱住她。
  闫禀玉此时半身过坡,只需跃脚踩地便能安全。但洪水先至,浪头重拍她大腿,将她身体猛撞出去!
  卢行歧被这一荡带得重重跪地,闫禀玉的身体自然下落,整个小腿没入洪水中。湍流急,不住地冲刷她的腿,卢行歧那边也不稳,她还有坠落的趋势,腿更加抬不起。
  闫禀玉有些慌了,天灾可不留情,她想低头找立脚的地方,离开洪水。不看还好,心里抻着一股劲,一看洪水越来越高,将将淹到大腿,她感觉自己凉了——是真实的凉,冷到皮肤起鸡皮疙瘩。
  “别慌!也别去看!”卢行歧察觉到她的情绪,安抚着,手紧抓不松。他尝试拉高她身体,脱离洪水一分就能多一分上坡机会,因太过用力而紧咬牙根,整个下颔紧绷。
  闫禀玉忙闭眼,睁开只向上看,“我脚埋水里,又冷,用不上劲了,你无法使阴力,光靠魂体也支撑不了多久,还可能被我拖累,不如……”
  “不如什么?没有不如!”卢行歧骤然喊道,以为她想放弃,“我再想办法……”
  背包有绳索,绑树上可以多一道支撑,但现在拿不出来,手上也不敢松懈。还有什么其他法子?他焦急地想着,手上蓦然一空,短瞬愕然,“闫禀玉!”
  洪水淹没半身,一个巨浪打来,闫禀玉不可抗力地脱身入洪流。
  卢行歧拔腿急追洪流。
  闫禀玉在洪水中几经沉浮,时而撞石,时儿撞树,不忘拔刀找时机,能插着什么是什么,起码先稳住身体,才能得到救援机会。
  “闫禀玉!”卢行歧边跑边喊,背包甩到身前,顺势抽出绳索,套卷上手臂。扔掉背包,他觑准五米外的一棵半横在洪水面的歪脖子树,纵身急跃,扑攀上树,向水面闫禀玉的位置挥甩出绳索。
  考虑到坡岸扔绳,会顺水流动,而闫禀玉位置变化,无法靠沿,一扔不行需要再扔,他没有时间浪费,所以才扑树到水面中,能及时调整绳索流放方向。
  闫禀玉被洪流卷着,腰背推撞上石头,她在水中猛一掀转身体,握紧饮霜刀□□石头!河道石多圆润,她没抱多少希望,但这一插狗屎运地插进石头面的一个浅口,饮霜刀又锋利无比,切石紧缝,就这样成功缓冲下她身体。恰好卢行歧的绳索投递而下,她伸手抓,长度不够,总差一点。
  “抓住绳!”卢行歧急吼。
  手再挠了几下,不够抓,闫禀玉还得靠刀插石缝,不敢乱动了,冲卢行歧摇了摇头。
  因长时间浸泡冷水,她脸色煞白,唇冻成紫色,冲卢行歧摇头那下,眼神苍白无力。
  卢行歧想施阴力,但阴气一流转,就立即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镇压住,强行突破不成。没有阴力,即便能走在阳光下,感受到温度又怎样,在天灾面前,形同废人。他头一回体会到束手无策的感觉。
  只能另想他法,绳长不够,卢行歧将目光放在树身中端的开叉上,绳索缠腰打结,脚踹进树杈,侧身勾膝,身体下落,倒挂树底。加上他的身长,绳索堪堪延长半米,“闫禀玉,快抓住绳索!”
  就多这半米,闫禀玉手一捞就抓到了,立即绕腕两圈抓紧。幸好她会凫水,也幸好今天穿的紧身裤,水流张力拖不了她动作,要是工装裤灯笼裤什么的,兜一裤子水,动都难动。
  “用绳缠身!”卢行歧再喊。手可能会脱力,缠腰上才万无一失。
  石缝不知能作用多久,手上抓着刀,还要借绳索缠身,闫禀玉得更加小心,慢慢活动。
  她手在水下,看着没有动作,脸色精神糟糕吓人,卢行歧想起她之前的话,害怕她的牺牲精神,忙说:“别怕连累,千万别松手!我有办法拉你上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要不是自顾不暇,闫禀玉真想冲他翻白眼。她趁空回:“我怎么可能松手,你不救我,我也要想办法活命!”
  第81章 卢氏曾与滚氏……结亲
  听闻闫禀玉发言,那么紧张的节点,卢行歧却笑了,同时紧张的心情缓下来。他视线专注在闫禀玉身上,察觉到她水下的动作,猜测她如此小心的原因。
  “绳索套不上腰也无妨,手抓紧,我拉你上来。”
  他整个人呈倒挂金钩式,仅靠膝弯支撑身体,圣地与现实相悖,他既然有温度有影子,想来也有体重。闫禀玉实在对卢行歧没多少指望,想说自己先用刀撑力,让他快点爬上树,把绳索绑到树上才是正事,她才好借力上游。
  还没张口,就见卢行歧甩臂一个荡悠,手掌攀抓树身,肩背一耸,身体一跃,轻松立足在树,腰间还缠住逆流的绳索。要不是他周身无阴气流动,身姿太利索了,闫禀玉真要怀疑他用了阴力。经过这回,对于他说的武术底子,她有了新的认知。
  卢行歧马步站稳,左右臂绕住绳索,呈z字形,“闫禀玉,我要开始收绳了。”
  “好。”闫禀玉在水里应声。
  卢行歧开始动作,左右臂交替绕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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