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他们还没来得及锁定目标,第二波齐射又开始了。
“郭将军,郭将军!”归德卫中,一名士兵快跑着,风风火火地闯进郭运的屋子里。
“齐鲁铁骑在百里外的承怀山遭遇埋伏,伤亡惨重,暂时撤退了。”
“暂时撤退?”郭运脸上一喜,下令道,“快叫士兵们继续挖壕,快!趁此在大军攻来前,挖的越多越好。”
京城,夜色已深。
秋风卷着落叶,铺满了姚府的屋顶。
一双草鞋踏上瓦片,发出些许细微的响动。
府里的管事抬头往上看去,一股晚风卷着屋顶的落叶,正往檐下扫去。
“都是大人喜欢在院子里种银杏,最近叶子掉得太多了,害我一惊一乍的。明日一早,得叫人好好把屋檐打扫打扫。”
管事小声抱怨了句,举着手里的灯笼,继续在府里巡视。
他没有留意到一个全身漆黑的蒙面人从屋檐悄无声息地跃下,不偏不倚落在院里的银杏树后。
看他远去,黑影从树后窜出,沿着檐下的窄道,往西南角院快步走去。
西南角院很小,只有五步长,角落也栽着棵银杏。银杏树下,有间很小的屋子,屋子的窗被木板封住,只露出小小的缝,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黑影左右看了看,管事没有走来,便凑到窗边的木板缝中,小声喊道:“黄鹤卿?”
屋子里很快有了应答,一个很轻的气声警惕道:“什么人?”
是个女子的声音。
黑影拔出腰间的短刀,劈开门板上锁紧的铁链,手脚麻利地推门入室,伸手拉起坐在床上的少女,一声不吭地要带她走。
黄鹤卿惊恐地看着这个一身黑衣的蒙面男子。男子的力气很大,拽着她的胳膊,稍加使劲就将她从床上拽起。
她不想同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一起离开,这并不比被关在屋子里好到哪里去。她拼劲全力挣扎着,还是没能挣脱男子强有力的手腕,于是她张嘴,猛地咬向男人的手掌。
蒙面男子痛得一个激烈,慌忙解释道:“是殿下叫我来救你的,黄姑娘别慌张,我一定会带你出去。”
“我可不认识什么殿下!”
趁他分心,黄鹤卿抬起一脚,正中男子靶心。男子吃痛地弯下腰,在地上缩成一团。
好在他脑子还算清醒,很快便想起“殿下”的另一个身份,对面前浑身警惕的少女解释道:“白朝驹,他也叫白朝驹。”
“白朝驹?”黄鹤卿停下逃跑的脚步,回头看向倒在地上的人。
他蒙面的布已经掉了,痛得龇牙咧嘴,硬生生在脸上扭出数道皱纹,看起来像有四十岁。即便五官扭曲成那样,他的脸看起来也不算狰狞,倒是偏老实的那卦。
“原来是白大哥叫你来的,你应当不是坏人吧?”黄鹤卿小步靠近过去,仔细打量着他。
男子努力装作无事的样子,从地上起来,对她挤出一个憨厚的笑容。还未来得及说话,他眼神忽地一冷,闪电般往门的位置迈去。
他的步子很宽,只迈出一步,就到门槛边上,与此同时,手里刀光一闪,带起一道血痕,飞溅在门框上下。
手提灯笼的管事还没来得及大喊,全身便软了下来。
男子飞快地伸手,一手接住他手里的灯笼,另一手托住他无力的身躯,将他慢慢放在地上,对着灯笼吹了股风,让火熄灭。
他回过头,少女正歪着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己,嘴角挂着淡笑。
“你不是问我是不是坏人吗?我是坏人,你怕吗?”他说道。
黄鹤卿笑了下,说道:“我现在不怕了。但我该怎么叫你?总不能叫你坏人吧。”
“你可以叫我……王大哥。”王钺道。
“好,我记住了。”黄鹤卿笑道。
王钺没有多言,只是伸手示意她走上前。他伸手托住少女的腰,将她扶上屋檐,自己再翻身上去,想带她从屋檐走出这个硕大的姚府。
从角院往前,没走几步,又出现数间小屋。屋子的窗户和方才西南角院的那间一样,都被人用木板钉死,只露着窄小的缝。
王钺犹豫地停下了脚步,他隐约觉得这些屋子里也关着人。
他不知道那里关的是谁,大抵和黄姑娘一样,也是被邱绩抓来的可怜人。他要拿他们要挟太子吗?还是要挟其他的倒霉蛋?
王钺还在思索,后腰被轻轻推了下。
黄鹤卿小声道:“王大哥,咱们得快走了。等天一亮,可就逃不出京城了。”
他只叫我救出黄姑娘,我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免得又把自己搭进去。
王钺点了点头,拉起黄鹤卿的手,带她往姚府外的街道跃去。
第242章 三九3 最后一口馒头
长江以北的冬天来得很快, 未出十月,天上已经飘起了雪花。
当杨坚的队伍行至保定府时,千里之外的豫南北部, 薛槐正在对归德卫发起进攻。
八万齐鲁大军阵列在卫所外的平原上,黑压压如乌云压境。
在左丘实的支援下,拢共一万人的归德卫, 耗时半月, 全力挖出了环绕卫所的狭长战壕。
可这道战壕并未将敌军阻挡太久。
由于人数的差距实在过大,士兵奋力引燃的炮火在数量成倍的敌军面前显得如蝼蚁般可笑。就像是一把沙子撒入大海,齐鲁的士兵们迎着炮火冲锋,奋勇跃入沟壑厮杀。
归德的士兵彻底领教了齐鲁战士们所向披靡的战斗力, 他们抵抗着, 最终用自己的身体填平了自己挖出的壕沟。
接踵而来的木车拉着沙土,倾倒在壕沟中。它们只来回驶过一次,就将地面铺平。
数以万计的攻城车被推上前,对着归德的城墙猛轰。
郭运站在城墙上,看着漫天飘舞的细雪。细雪丝毫掩盖不住战场的滚滚烟尘,炮火的余烬点燃了城墙上的干草,将墙体烧得黢黑。
趁着进攻暂时告以段落, 士兵们抓紧时间修整着, 拿纱布简单包扎着伤口。
一个小兵急匆匆地跑向郭运,行礼道:“公冶将军的队伍到了西面的安阳镇, 准备在子时发起突袭,击破薛槐右翼,进入归德卫,还请将军接应。”
郭运长叹了口气,摇头道:“叫他撤退吧, 齐鲁的兵太多了,归德迟早会被困死的。”
士兵道:“将军知道归德弹尽粮绝,他有最好的红夷大炮,还采买了足够的粮食,能供归德再守两个月。这两个月时间,够太子进京了。”
郭运眉头紧皱,说道:“归德是卫所,归德失守,卫所里所有人都会被砍下脑袋。公冶将军那儿有咱们最好的炮,等可供红夷炮的公孙弹研制完成,他的红夷炮队就是这世上最强的炮队,这是太子东山再起的最后底牌,他不能带那只炮队葬身在归德卫里。”
“将军也说,若是归德失守,齐鲁大军就会占领豫南北面,梁将军会腹背受敌,而太子也成了他们的瓮中之鳖,所以归德卫不能丢,死也要守住归德。”士兵说着,眼神变得格外坚决。
郭运感受了这股决心,松口道:“是今夜子时对吧?我会派一支骑兵,在西门外接应他。”
“公冶将军说,郭将军得出一只炮队。”士兵道。
还有这种要求?郭运眉头一皱,道:“深更半夜,炮队根本无法瞄准,又有何用?”
“将军说,炮队朝有火光的地方开炮就行。”士兵道。
十月廿九的夜袭很顺利,齐鲁大军折了只守在城西的兵。
一只精锐趁着夜色涌入归德卫,给绝境中的士兵带来了胜利的希望。
但这份希望湮灭地太快。
三日之后的十一月初二,一枚哑炮打在了归德卫的北城墙上。
这本来算不上什么稀奇的事,两军的火炮互轰了四天三夜,打出的炮弹数以万计,有几个哑弹也很正常。
但那枚哑弹落下的位置很凑巧,不偏不倚嵌进了北城墙的墙砖里,接着,城墙上的归德士兵感到一股不自然的晃动。
“将军,城墙好像要塌了!”
“怎么可能?咱们的城墙去年才修缮过,怎么可能会塌?不得扰乱军心!”郭运对他喝道。
话音未落,外城墙就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两边的砖块失去支撑,雨点一般崩塌下来。
墙上的步道也跟着往外倾斜,士兵们纷纷站立不稳,挣扎着攀住手边的墙面。
很快,内墙也失去了支撑,整个墙体从五十尺的高度轰然倒地,连带着两侧一百来尺的城墙一起,坍塌在护城河里。
齐鲁的士兵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推上过河的攻城车,在城墙的裂口搭起数道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