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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你闭嘴,再来!”李大哥红着脖子喊道,“要是有酒的话,我才不会输。”
  “店家,还有酒不?”魏莲喊道,“给这俩大哥来壶酒,算我请的。”
  “哈哈哈。”李大哥原本阴沉的脸一下子开朗起来,“小兄弟,我就知道你是个性情中人!”
  “来来来!”对面那红脸大哥等不及了,着急地嚷嚷着,“我现在手气好得很,你可不一定赢得了我。”
  白朝驹看得出神,他忽地发现,吴明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透过俩人激烈晃动手臂,直直地注视着自己。
  他假装不在意地挪开视线,手忙脚乱地清理着胳膊上的泥巴。在火边烘烤许久,他手上脚上的泥水已经干透,结成一块块的泥巴,轻轻一搓就掉下来。
  可他身上的衣服还有些湿,混着汗水和泥巴,贴在身上有些难受,今夜恐怕是睡不着觉了。
  夜色已深,大堂里骚动的人各回各屋。白朝驹躺在破旧如马圈的寝房里,潮湿的雨水从木板缝飘进来,浸湿了半间屋子。
  他身上的衣服还没干,混着汗渍贴在背上。他翻来覆去的,不受控制的想着无形手,想他是不是在那群人里。
  脑子越想越清醒,他也不想睡了,爬起来,想回到大堂就着风雨烤火。这会儿没人,他可以把身上的衣服全脱了,烤干再穿上。
  他沿着走廊摸黑前进,大堂里透着昏黄的微光。
  原来是有人举着火烛,倚在墙边。
  那人穿着黑衣,身板瘦瘦的,低着头看着手上的一本破书,烛光照着头顶,只能看到乱糟糟的马尾长长的垂下来,从后脑垂到额头前,把他的脸完全挡住了,和黑衣融为一体。他黑漆漆的一团缩在墙角,墙上是被烛火拉出的又长又大的影子。
  白朝驹看不到他的脸,但他认出来了,这人就是吴明。他本想绕着他走,又不知怎么的变了心意,忽地加快步伐,一个箭步冲到他脸上。
  这么大的动静,吴明已经注意到了他,他仰起头,把乱糟糟的马尾甩到背后。见白朝驹猛地伸手,把自己手里的破书抢了过去。
  这动作带起来阵风,吹得烛火猛烈晃动了下,熄灭了。
  “你晚上不睡觉,偷看什么呢!”白朝驹把他堵在墙角里。屋子里一下暗下来,他看不清他的脸,只知道自己面前堵着个人。
  “这是店家的。”沙哑的声音从他面前传来。
  “嚯,你又偷拿别人东西。”白朝驹这下抓到他的小辫子了,伸手要按住他。可黑夜里,他摸不准吴明在哪里。他忽地觉着自己胳膊被缠住了,一只灵活的手顺着他小臂往上爬,手心烫烫的。
  “你不要抢啊,这书这么破,一用力就烂了。”白朝驹想拦住他。但那只手死死拽着他握住书的手指,要把他手指一根一根扣开来。
  “好好好,我会还你的,可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白朝驹改口道。
  那只手还是不停歇,毫不留情地拿指甲掐着他的手指,掐得他生疼。
  白朝驹脱口而出地大声道:“你就非要跟魏莲走吗?”
  那只手停下了,犹豫了会儿,松开了他。
  白朝驹觉得自己方才有点冲动,怕他不肯回答自己,赶忙解释道,“我就想问问,你真的要跟他走吗?”
  面前的火烛再次亮了,吴明手上拿着个火折子,把火烛再次点起。
  小火苗昏黄摇曳,印在他漆黑的双眼里,像两颗金色的星星。
  “你不是问我,想不想做个真正的人吗?”他轻声说。
  白朝驹愣住了,这的确是自己说过的话。小老鼠记得很清楚,他原来把自己的话都记在心上了。
  “我得活下来,才能成为人吧?”他的眼睛水润润地,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但白朝驹在他眼底看到了一丝恳求。
  “我要把身上的蛊解了,不然,我好像永远都被人牵着。”
  “你去吧。”白朝驹打断了他,“你说得没错,先把身上的蛊解了吧。”他说着,手指动个不行,捻着手上的书页。
  他见吴明的眼神呆愣下,随即点了点头。
  白朝驹心情很复杂,自己是把他当成朋友吗?自己应当是把他当朋友的。他知道吴明的性格,他可以毫无条件的帮你,也可以毫不犹豫的杀人,他并不那么在乎是非善恶。
  但归根到底,他帮了自己好多,自己是把他算作朋友的。既然是朋友,就该相互信任才对。
  白朝驹伸出手,把手上的破书递给吴明,嘴里不受控制问他:“你,有把我算成你的朋友吗?”
  吴明接过他的书,点了点头。他仿佛觉得这样回答不太足够,就又往前一步,伸出手,把白朝驹抱住。
  白朝驹感觉他炽热的胸膛一下子贴在自己的胸膛上,隔着层薄薄的单衣,他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一下下的,很平和的跳动着。
  他说的没错,他必须得活下去,不受一切依附的活下去。
  很奇怪,白朝驹感觉自己内心舒坦了许多,不像之前那样紧张不安,不再惶恐,也不再怨恨了。
  他应当是信任他了。
  第41章 黄梅凶客9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吴明总算松开了他,他翻看手上的破书,问他:“你想看看这个吗?”
  “你怎么老是偷看别人的东西。”白朝驹压低了声音,但也情不自禁地把头凑过去。
  那是本类似地图的东西,上面仔仔细细画了黄亭周边的大小道路,东到处州,西通良州,南达坎南,北至建州。每条道有多少里,要走几个时辰,每个时辰要行几步都记录地清清楚楚,这简直是给军队行军用的。
  “你,从哪里翻出来的这东西?”白朝驹惊呆了,他只是听师父说过,驿站是传递军事情报用的,也供官员们在行进途中食宿换马,传递文书之类的。但这黄亭驿站只是个私驿,竟也记录地这样详尽。
  或许这地方本来就是官驿,后来没落了,就被民间接管。
  两人看得认真,空气中传来窸窸窣窣的交谈声,似乎也人睡不着,半夜起来聊个不停。交谈声越来越大,逐渐激烈起来。
  白朝驹猛地站起身来:“他们吵起来了。”他拉着吴明,要他跟自己一块过去看。
  俩人借着烛光,正向有响动的房间一点点摸去,忽地听见一声巨响划破夜空。
  白朝驹猛地冲过去,一脚踹开西厢房的门,响动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他见到朴素的木床上躺着个人,正是白日里划拳的李大哥。他额头上破了个大口子,血糊了满脸,浑身抽搐着。
  房间的窗户掩着,窗边却撒了一地的雨水,显然是行凶者从窗户逃跑了。
  “你快追!我去找药姑来救他。”白朝驹对吴明吩咐道。他话音还没落下,就见吴明一个箭步跨过窗栏,飞跃出去。
  白朝驹回忆着白日里店家所分的房间,小心地敲响了东偏房的门,那里是药姑住的房间。
  “药姑,药姑!”
  他敲着房门,见屋里迟迟没有回应,敲门的力道也一下下得加重。最终惹得隔壁睡觉的人忍无可忍地开门,对他喊道:“大半夜的干什么?”
  说话的正是三兄弟其中一人,白朝驹抱歉地对他笑了笑,说道:“不好意思啊,西厢房的李大哥被人打了,全身是血,我来问问有没有止血的草药。”
  “什么鬼。”那人嘟囔了一句,无奈地看了白朝驹一眼,合上门,回屋去了。
  “我没有止血的药。”药姑终于打开了门,她皱着眉头,有点不悦地看着白朝驹。
  她见少年眼神干净明亮,不像是有坏心思。此话一出,少年脸上多了几分忧虑,有些泄气地垂着头。
  “好吧。”她无奈道,“我就陪你去看看吧。”
  “谢谢药姑。”白朝驹一下露出明朗的笑容,“在这边,我带您过去。”
  她见这少年傻憨憨的模样,扑哧一笑,心想他说得什么被人打的事情,应当只是小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随着少年的指引,走进西厢房,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这时李大哥已经不再抽搐,双眼死死地瞪着门口,脸上红色粘稠的液体和透明的液体混着一切,一块深一块浅的,口子里头破碎不堪。
  药姑先前有点行医救人的经验,对此番景象的承受能力强于常人。她几步走上前去,伸手探向李大哥的颈脉,再左右翻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回过头来,对白朝驹摆了摆手。
  “不行了,他已经没了。”
  白朝驹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尽管方才他见到李大哥时,已经预感他时日无多。可此时此刻他真正得知这个消息,脑袋还是嗡嗡作响。
  明明几个时辰前,这还是个活蹦乱跳的人,怎么一下就没了。
  白朝驹环顾四周,他见地上横躺着一把矮凳,矮凳的脚上湿红一片,想来凶手就是用这打得他。
  他还在想着,就有人推门进来了。吴明一手拿着雪亮的刀,架着个浑身湿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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