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司机因他不客气的语调,朝后视镜瞄了一眼。
  汤慈眼睛酸了一下,抿着嘴没说话。
  出租车一路疾驰,停在南郊一个豪华的小区门外。
  盛毓率先下车,从后备箱拿出行李朝小区大门走,汤慈背着书包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干净整洁的街道,四下只有行李箱的轱辘发出轻微动静。
  汤慈因为膝盖的不适,走得比平时要慢,渐渐落后盛毓几米远。
  就在她想小跑几步跟上他时,盛毓似乎有所察觉,放慢了步伐。
  房子位于二十三层,大门正对整面的落地窗,窗外是南岭繁华的夜景,房间内装修简约温馨,各类家具都崭新。
  这套房子比她今天看得最贵的房源还要好。
  汤慈思忖几秒,看着盛毓冷淡的表情,没有立刻提给房租的事。
  盛毓招招手,待她走到身边,依次给她介绍了一下各个房间的用途。
  等他说完,汤慈指了一下走廊左侧的客卧:“我睡那间吧。”
  盛毓颔首,把行李箱上的塑料袋放到餐桌:“饿了就先吃这些,楼下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出门左拐五十米就是地铁站,”他说着拿手机查询了一下:“做二号线能直达学校。”
  汤慈忙不迭点头,小声说谢谢。
  盛毓看了她两眼,抬腿朝门外走:“有事给我打电话。”
  汤慈说好,看着他低着眼睫出了门,敏锐地察觉到他并不想在这套房子里多待。
  在外跑了一天,汤慈先去浴室洗了澡才推着行李箱去到客卧,指尖摸索着按动墙上的开关,啪嗒一声,室内仍漆黑一片。
  她抬眸看着顶灯,又试了几下开关,才确定灯坏了。
  汤慈摸黑拉开窗帘,借着窗外的霓虹灯简单收拾了一下床铺,套枕套时,余光扫到书架,手上动作停住。
  书架上除了摆放整齐的医学类专业书,还有几个相框,相片中的女人眉眼和盛毓有七八分相似。
  这是盛毓妈妈的房子。
  汤慈呼吸顿了顿,在床沿坐了下来,又给汤建伟打了通电话。
  意料之中的无人接听。
  房间的灯都已关闭,黑暗像洪流在静谧中渐渐将她包围,浓稠地透不过气。
  汤慈抓着手机,缓慢而无声地哭了出来。
  /
  车窗外的景物由模糊恢复正常。
  司机将车停在酒店外,抬手开顶灯,咔嗒咔嗒按了几声,顶灯仍暗着,司机咕哝道:“灯怎么坏了。”
  盛毓拿钱包的动作顿住,扫了眼计时器旁的时间,还早,他忖了两秒说:“原路返回吧。”
  司机侧目:“您这是忘东西了?”
  盛毓说嗯。
  家政月初给他打了电话,南郊那栋房子客房的顶灯坏了,他还没找人去修。
  想到那间黑黢黢房间,他心焦地点了点座椅:“麻烦快一点。”
  拎着灯泡再次打开房门,盛毓看着一盏灯都没开的室内,眉心倏地皱起。
  打开客厅的灯,盛毓走到紧闭的客卧门前,敲了敲门:“汤慈?”
  大概过了几秒钟,门内才响起带着浓重鼻音的一声“嗯”。
  心口一凛,盛毓直接拧开了房门。
  客厅的灯光漫进昏暗的房间,汤慈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从床上爬起来,怔怔抬头,窄小的脸上满是泪痕。
  盛毓艰涩地吞了吞喉咙,走到床边,抹掉她脸颊上的水迹,“躲起来哭也不肯给我打电话。”
  “汤慈,你学不乖吗?”
  汤慈控制不住溢出眼眶的泪水,明知道他讨厌客套话,还是抽噎着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乱糟糟的头发突然被他轻柔地顺了顺,盛毓按着她的后颈,将她抱进了怀里。
  “那就不说。”
  呼吸间都是令人安心的皂香,汤慈缓缓抓紧他外套的衣摆,眼泪汹涌的同时,喉咙发出小动物一样的呜咽。
  盛毓没说话,掌心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泪终于止住,汤慈仍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吸着鼻子说:“盛毓,你这样好像我妈妈啊……”
  盛毓在黑暗中轻笑了一声,不轻不重地揉了一把她的脑袋:“你小时候也这样哭?”
  汤慈脸颊贴着他微颤的胸膛,不好意思地摇头:“小时后我害怕自己睡,我妈妈就是这样抱着我睡觉的。”
  盛毓呼吸顿了几秒,无奈地轻叹:“小慈乖,想让我抱着睡?”
  第41章
  汤慈呼吸稍顿:“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
  盛毓松开她,把床头柜上的抽纸放她手里。
  汤慈接连抽出两张纸巾,
  一张擤鼻涕,一张擦他衣服上的泪痕。
  她的睫毛随擦拭的动作眨动,在眼睑处投下一小块晃动的阴翳。
  如果不是眼皮还肿着,大概没人能看出来她刚刚哭到抽噎。
  盛毓虚虚握上她的手腕,没让她继续擦:“那你要吗?”
  汤慈很轻地吸了一下鼻子,在光线蒙昧的卧室和他对视。眉心忖着,艰难地思考起这个问题。
  想要,又不敢的模样。
  等了三秒,盛毓耐心告罄,向她讨伐这三秒的时间:“三。”
  “二。”
  “一”他没能说出口。
  汤慈急急抓住他的袖子:“要。”
  /
  汤慈仰着头,看盛毓站在凳子上伸着手臂拧灯罩,卫衣下摆因他的动作而掀起,露出一截精瘦的腰腹。
  “帮我照一下。”
  汤慈连忙打开手机手电筒,举高:“你会换吗?”
  盛毓应了声“嗯”,修长指尖拧下灯泡,换上新的:“再去开一下电闸。”
  汤慈趿拉着拖鞋跑去玄关打开电闸,又返回卧室按开关。
  随着咔哒一声,灯光将房间每一个缝隙填满,卧室瞬间变得拥挤起来。
  盛毓跳下凳子,把坏了的灯泡扔进垃圾桶:“我去洗澡,你先睡?”
  靠得太近了,汤慈能闻到他身上浅浅的肥皂味。
  空间就这么点,退无可退,她坐回了床沿:“好的。”
  盛毓离开前将房门虚掩,汤慈听着他脚步声渐渐消失,被哗哗水流声覆盖,混沌的大脑开始清醒。
  她刚刚都干了什么啊。
  住进盛毓的房子就算了,居然还妄求盛毓陪她睡觉。
  汤慈转头看着床铺,灯光亮了,才发现这张床不过一米五,两个人睡,怎么都拥挤。
  但话已说出口,汤慈别无他法,从书柜里抽出本小说做掩饰,却渐渐把睡意看没,门边重新响起脚步声才从书里抽出神。
  盛毓右手拿毛巾擦发尾,左手抱着个长绒毛毯,随口问:“在看什么?”
  汤慈看了眼封面:“情人。”
  盛毓轻哂。
  汤慈耳尖一红,不看了,合上书页,把书塞回了书架。
  她转过头,盛毓正躬着腰铺毯子。
  汤慈伸手帮忙:“铺这个干什么?”
  “睡觉。”
  “……你不睡床吗?”
  “真让我睡?”
  盛毓躬着腰把毯子抻平整,掀眸扫她一眼。
  “真的啊。”汤慈楞楞地,抱起枕头下床:“我睡下面就行。”
  她穿着春秋天的长睡衣,料子薄软,裤脚滑到膝盖,露出两条纤细无暇的小腿,两只踝骨瘦得伶仃,盛毓一只手就握住,给她塞回了被子。
  “躺着。”他语气不耐烦。
  小腿在被子里瑟缩一下,汤慈闷闷说“噢”。
  铺好毯子,盛毓又起身从柜子里拿出枕头被子,枕套被套都没,往地毯上一撂,就地躺了下去。
  灯一关,房间静下来,汤慈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之前的那点睡意彻底消失了。
  其实也才十一点半,想到盛毓睡在身边,今日仅剩的半个小时突然变得珍贵。
  和喜欢多年的人安静睡在同一个房间,未来大概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时刻。
  想到这儿,汤慈难以自抑的贪心起来,趁夜深悄悄翻过身,手肘挡着脸颊,悄悄去看床下的盛毓。
  没有防备的,她对上了一双熠亮的眼。
  喉咙一噎,汤慈缩着后背,想假装无意识地转回身。
  盛毓忽然开口:“睡不着?”
  汤慈只好停下动作:“嗯……”
  他伸出掌心在她被子上拍了拍:“那说会话?”
  黑夜中只能依稀看到他的轮廓,眼睛亮如寒星,声音在静谧夜色中被放大,低沉,磁性,带着点无可奈何。
  汤慈难以拒绝这样的盛毓,小心掀开被角,趴在床头点了点头。
  她本以为和盛毓聊不了两句就会尴尬无言,可话头一开,两人不知不觉就聊过了十二点。
  说起工作,汤慈惘然:“你以后会做什么工作呢?”
  她自己大概没有工作的机会,也想象不到盛毓会做什么工作。
  盛毓支着手肘,托腮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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