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将手中的塑料袋扔在了她左边的空位,盛毓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汤慈搓了搓脸才抬头,“你买了什么?”
  “吃的。”盛毓半撩着眼皮,命令她,“吃一点。”
  汤慈顺从地点头,解开塑料袋,掏出一个面包打开来吃。
  她吃东西很快但很安静,仓鼠一样,清瘦的脸颊鼓起来,闭着嘴唇咀嚼几下,囫囵咽下,很快就将一块面包吃完。
  将面包包装袋扔进垃圾桶,汤慈小幅度拍了拍胸口,还是觉得有些噎,就又从袋子里拿出一瓶矿泉水。
  指尖扣住瓶盖,还未拧动,汤慈看到瓶身上的粉色logo,动作就此顿住。
  正想将矿泉水瓶放回塑料袋,盛毓冷不丁地问她:“打不开?”
  汤慈讷然抬眼,“……能打开。”
  在盛毓冷眼旁观下,汤慈只好继续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天价矿泉水。
  喝的时候,汤慈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十八块钱的矿泉水,她可以在食堂吃一天的饭了。
  盛毓坐在她对面,因为腿太长,膝盖快要和她相抵。
  汤慈不安地换了好几种坐姿。
  盛毓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他姿态放松地靠着金属椅背,垂眼玩手机里的小游戏,手机时不时发出一声通关后的喝彩声。
  他的表情谈不上舒坦,更多的是杀时间的漠然。
  相比于过去交锋的剑拔弩张,两人此时的状态算得上是平静温和。
  汤慈蠢蠢欲动少顷,鼓起勇气从书包里掏出数学课本,恂恂朝他递了过去。
  盛毓懒怠掀眼,“?”
  汤慈咽了下嗓子,朝拜的大臣一般垂眼把课本抬高到他眼前,“你要是无聊,可以做做题。”
  盛毓冷笑一声,“你要是无聊,就闭上眼睡觉。”
  他不接受,汤慈只得讪讪收回课本,但仍不死心地瞄向了盛毓的手机屏幕,他玩的是古早小游戏,俄罗斯方块。
  汤慈循循善诱,企图用道理将其说服,“有科学依据证明,玩这种小游戏会改变人的思维方式,时间长了智力受到影响,你就会变笨。”
  盛毓“咔嚓”按灭手机屏幕,漆黑眸子眯起来,“你有没有感觉身上很痒?”
  “没,没有啊。”汤慈下意识否认,又本能觉得好奇:“为什么会痒呢?”
  盛毓将手机在椅面上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击打声,“因为你一说话就很欠揍。”
  汤慈缩了缩肩膀,老实坐好,没再招惹看起来即将要发脾气的盛毓。
  /
  心外科的宋医生值夜班,十一点半时,她来急诊科拿资料。
  离开前看到输液室外的落地窗前站着一个挺拔的男生,她本来没在意,准备进电梯时,余光扫到男生英气的侧脸,心下咯噔一声,脚下瞬时定住。
  她不确定地小声叫了一声,“小毓?”
  盛毓从一片漆黑的窗外抽回神,转头看到宋敏,笑了一下说:“宋姨。”
  宋敏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没见他身上有什么伤,精神看起来也不错,疑问道:“你怎么来急诊科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盛毓朝输液室抬了抬下巴,“同学发烧,我来陪着。”
  宋敏目光朝只剩一个身影的输液室看了一眼,一个身形纤瘦的女孩垂着头靠在椅背上睡着,手背上挂着点滴,身上穿着明显大两号的男士夹克。
  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宋敏笑着看向盛毓,“小毓长大了,会照顾人了。”
  盛毓双手抄兜,没什么情绪朝睡着的汤慈看了一眼,问宋敏:“宋姨今天值夜班?”
  宋敏点头,看盛毓的目光像从前一样慈爱,“你现在在高中学习怎么样?是不是还是年级第一。”
  听着她理所当然的话,盛毓牵起唇角笑了一下,“您对我的期望有点高。”
  “不是也没关系。”宋敏抿了一下唇角,缓声说:“你妈妈生前总说,你能健康快乐她就满足了。”
  窗户上方的中央空调持续散发冷气,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下来。
  勾起的唇角变得平直,盛毓神色冷厉看向落地窗外黢黑的灌木,像是无形中设置了一道生人勿近的屏障。
  宋敏和盛毓母亲同事十几年,相当于看着盛毓长大,犹豫了几秒,她还是哽咽着问出了困扰她多年的问题。
  “科室每年组织给你妈妈扫墓,我每次都待到墓园下班,一次都没见过你,给你发信息你也从来不回,”宋敏哽咽着问:“小毓,你是不是一直怪我们抢救得不及时,没能救回你妈妈?”
  盛毓面上愕然一瞬,指尖用力捏了捏紧蹙的眉心,才低声说:“抢救的时候我全程在场,我知道你们尽力了,我没有怪谁。”
  宋敏抹了抹眼角的泪,不解地问:“那你为什么不去给你妈妈扫墓?”
  盛毓皱着眉动了动唇角,却没说话,他抬手按开了电梯,掌心挡着电梯门对宋敏说:“您累了,回去休息吧。”
  汤慈早就醒了,听到门外的对话时,她在心里犹豫两秒要不要睁眼,然后就错过了醒来的时机。
  她只好像鸵鸟一样,将脑袋越埋越深,假装还在熟睡。
  电梯低鸣着开始运行,盛毓的脚步声逐渐逼近,汤慈心里打起鼓,勉强稳住气息。
  盛毓走到汤慈边上停下,垂眸看着她轻颤的睫毛说:“别装了。”
  汤慈揉了揉眼眶,抬眼瓮声瓮气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听到你们说话的。”
  “没怪你,”盛毓嗓音淡漠,扫了一眼马上到底的输液管,按着她的手背,利落地将针管拔了出来,“走了。”
  手背被他带有温度的指尖一按,迟到的疼痛感缓缓朝她袭来,汤慈按着针孔上的医用胶布,起身小跑两步才跟上他。
  医院急诊科直通街道,两人走到门边时,雨还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他们没伞,只好站在廊下等待空车。
  门廊宽阔,两人各自沉默站在两侧。
  救护车陆续送来两波病人,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快速从他们身侧走过,家属泫然欲泣慌张跟上。
  汤慈想到刚刚在输液室听到的对话,目光止不住地朝盛毓身上瞟。
  盛毓却对擦身而过的生死大事毫不在意,神色疏离看向街对面,仿佛没什么事能激起他的情绪。
  纷杂的脚步声逐渐走远,汤慈轻声走到盛毓身侧,抬手拽了一下他t恤的下摆,等盛毓垂眼,她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盛毓淡声道:“说。”
  汤慈毫无躲避地直视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盛毓,我今天赢了赌约。”
  盛毓抬起眉骨,“你犯规还好意思提赌约?”
  “你们这是野赛,”汤慈小声说:“没有规矩的。”
  盛毓抱起手臂冷笑一声,“你懂这么多,知道我如果真把你撞死了,需要负什么责任吗?”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对你做这样的事。”汤慈脸色发白地保证完,又用害怕的语气说出霸道的话:“但你这次得愿赌服输。”
  盛毓不说话,面无表情地睨着她。
  和他漆黑的瞳孔对视几秒,汤慈忽然又垂下眼睫,很轻地说了一句,“人生那么长,你就当是为自己负责一次,学习真的很简单的。”
  或许是被她死缠烂打到没办法,盛毓这次没让她等很久,“多长时间?”
  汤慈快速抬眼,“一个学期,但你的总分最少要提高两百名。”
  “行。”
  他突然变得好说话,让汤慈难以自控地得寸进尺,她咽了咽喉咙,追问:“那我能搬回你旁边坐吗?”
  盛毓缓慢扯了一下唇角,忽然躬身,视线和她齐平。
  近距离对上他浓郁深邃的眉眼,汤慈脑海里运转的机器瞬间宕机,耳尖烧得通红。
  盛毓眯起双眼,语气暧昧而轻佻地反问:“汤慈,你真的只是想给我补习?”
  第9章
  汤慈不自觉地后退一步,指尖抓着冰凉的栏杆,小声解释。
  “真的是为了补习,坐一起的话我可以随时监督你。”
  由于盛毓靠她太近,被他充满压迫感的目光盯
  着,汤慈嗓音莫名开始发虚,反倒真的像是在撒谎。
  盛毓应该是觉得逗她实在无趣,没继续追问,直起身体的同时,目光也随之从她脸上移开。
  一辆空的出租车从远处朝医院驶来,司机看到他们按响喇叭,声音划破安静的街道。
  汤慈立刻朝出租车招手,待车停下后,她冒着雨快步走下台阶,拉开车门坐进了后车厢。
  比起她慌张的动作,盛毓明显淡定很多,他打开副驾驶的门准备坐进去时,看到座位上放着一叠衣服。
  司机一脸抱歉地朝他探头,“不好意思啊,麻烦你坐后面吧。”
  盛毓点了点头,绕车尾一周拉开后车座的,坐在了汤慈的左边。
  他关上车门后,朝司机淡声报地址,“槐杨街,天韵小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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