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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她不禁回想起负责这东宫大小事务的惜月女官方才的话:“你一定记好,把新的饭食送到,取走之前的饭食餐盘,便马上离开,切记,不能偷看里面的贵人一眼,更不能与之交谈一句话,切记!切记!”
  谁不知东宫里藏了一位被太子殿下视若珍宝的美人,甚至不惜为之打断了被其蛊惑,想要带其私奔的亲弟的腿!
  虽然宫中都传闻这位美人乃是千年狐精所化,有着倾城之貌,不然怎么能把素来贤良自持的太子殿下迷到这种程度,可这到底是外面的传闻,除了太子殿下之外,没有人见过这位美人的真容。
  而如今,这为其送饭食的差事,竟落在了她头上。
  她几乎要激动得晕过去。
  深呼吸一口,宫人捏紧托盘,这才走进了被推开的宫门之中。
  她原本以为被太子殿下宠爱至此的美人肯定是睡在金银珠宝之中,随手一拿的玩具,都是外面千金难求的宝物。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殿中却昏暗得过分,宫人心疼紧张起来,愈发小心脚下,可当她穿过空荡的前殿,饶入屏风殿中时,差点手中一个不稳,把菜饭全数摔了——
  一个被黄金铸造的巨大笼子几乎强势占据了她的所有视线,这金笼极大,大到一张床榻放在其中,还绰绰有余,地上还铺满了柔软的雪白羽垫。
  似听到她发出的细微的声响,床上响起一阵链条撞击与铃铛轻响的声音。
  宫人这才注意到金笼顶部有一条足有成人手臂粗的链条垂下,一直蔓下床榻之上。
  下一刻,那床榻上的绒被悄然滑落在地,露出下面的一道纤瘦的身影。
  宫人不可思议地瞪大眼。
  ——在地龙生得极热的寝殿中,那人只穿着单薄的白色长衫,一只白瘦的脚暴露在外,而先前从金笼顶部垂下的锁链的另一端,则牢牢扣在那只脚的脚踝上的金色脚镯上。
  宛如上位者近乎窒息的爱欲。
  突然,床上那人轻轻呢喃一声,轻轻坐起,从朦胧床帷后露出半边精致清丽得不像话的侧脸。
  好像真似话本里美得不像话的狐媚精怪。
  更似民间吸取帝王极致宠爱而愈发祸国殃民的妖妃。
  直到那人似察觉到这边的目光,正要转头来看,宫人这才大梦初醒,赶紧把托盘放在笼外边缘,端起另外一个饭菜几乎没怎么动的托盘,往外逃了。
  青令则呆呆看着地上的饭食,也没有拉起落下地上的绒被,直接整个人无力倒回了被褥之中。
  昏暗的宫殿重新恢复了长久的死寂,只有中庸脚边的脚链声和铃铛声时不时轻轻响起。
  青令不知道他上次出逃失败后,因保护不力而被他连累的小年与小齐子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冒着巨大风险带他逃离的沈元聿怎么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被关在这金笼中有多久了,他只知道他每日在这笼子里能做的,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等着沈长冀回来。
  皇兄怎么还不回来……
  闭着眼的中庸蜷缩成一团。
  因为长久地与外界隔离,青令逐渐对唯一能长时间接触的沈长冀产生了一种依赖,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的。
  如果沈长冀不在他身边,时间一久,他就会觉得极度心慌,除了入睡,没有别的可以抵御的方法。
  甚至在每天早上沈长冀离开金笼前,中庸还会不受控制地浑身发抖,泪流不止,只有沈长冀的吻的怀抱能安抚,直到重新哭累睡过去。
  笼子里的地上还铺满了羽垫,方便他们两个人除了在床上,还可以在任何地方。
  ——他彻底成了沈长冀豢养在东宫里的一只只知日夜承宠的笼中雀。
  “吱吱——”
  突然,一道不可能在这里出现的悦耳轻鸣声把青令从睡梦中猛地惊醒。
  他先竭力降低自己的呼吸声,确定这悦耳鸟鸣并非自己的幻觉,随后才小心翼翼爬起身,竖起耳朵探听着声音的来源。
  ——好像是来自外面。
  中庸一边按住脚上铃铛,一边慢慢挪动身体,竭力减低锁链发出的声响,来到靠近窗边的金笼一侧。
  悦耳的雀鸣声还在窗外响着,每一声都好似能洗涤青令这些时日精神与身体积攒的麻木与迟钝。
  青令闭上眼,嘴中不自觉哼起一段不知是谁在他幼时曾哼过的只有曲调的歌谣,竟恰好能与窗外那只雀鸟的鸣叫合作一拍。
  “吱吱——!”
  雀鸣声突然在就在耳畔响起,青令一睁开眼,难以置信地自己看到的。
  直到伸出手,柔软丝滑的雀鸟羽绒贴上指腹,青令才意识到这不是自己在做梦。
  顺着冰冷的风流以及一线光亮,青令看到不知怎么竟被推开一道缝的窗户。
  “吱吱——!”
  浑身翠丽的雀鸟蹦上他的手心,一边发出活泼轻灵的鸣叫声,一边在他手心打起滚,好像在抖他开心。
  青令不自觉就要露出笑意。
  可下一刻,一只大手却毫无预兆地从他身后伸出,一把捏住青雀的后颈。
  青令一抬头,却见不知何时回来的沈长冀一边将手中雀鸟交给一旁惜月,一边不带感情地吩咐道:“去搞清楚这鸟是怎么跑出书房的,另外,准备一个更牢固的笼子,还有,今晚饿踏雪一顿。”
  青令脸上霎时间没了血色,沈长冀把他从地上抱回床上时,他也没有一点儿抗拒。
  “怎么又哭了?嗯?”
  直到沈长冀擦着他的眼泪问,青令才意识到自己竟不自觉地哭了。
  望着怀中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干净的中庸,沈长冀解释道:“要挨饿的乌云不是它。”
  青令却浑身发抖地问:“一定要关在笼子里吗?”
  沈长冀眸光微动,“它擅自出逃,必须要有惩罚,不然还会有二回。”
  “皇兄,可不可以不要拿笼子关它……”
  青令颤声说:“怕它逃走,可以用长一点儿的链子拴住脚,但不要关在笼子里,它会活不下去的。”
  沈长冀皱起眉。
  他没有问青令是怎么知晓这种南方雀鸟可以在房间关住,也可以用脚链锁住脚进行约束,但唯独用笼子关起来,它就必定会绝食而死。
  或许是巧合。
  天乾在中庸微凉的额上落下一吻,温柔许诺道:
  “好。”
  本来一件已经做出决定的事情,天乾突然因为这只突然闯入的雀鸟而有了些许态度的变化。
  “今夜是除夕,陛下会出席今夜的晚宴,他特地点了所有皇子公主必须出席。”
  被关太久,没想到外面已经除夕的青令一愣,“我也要去吗……”
  “按理来说,你身为九皇子,也该同去。”
  沈长冀点点头:“但如果你不想去,可以不去,皇兄会对外解释你染上了风寒,不宜出门,反正历年除夕晚宴,你也从未去过,没有人会怪罪于你。”
  其实陛下是专门点了青令要出现,但沈长冀此刻不想他的小鸟对此有什么压力,遂换了种说法。
  而本来对于被关在这只金笼里太久,甚至开始习惯呆在笼子里的青令而言,他本该对除却沈长冀以外的任何人都感到害怕畏惧,更不会想要离开这只笼子去外面,曾经那么多人出席的晚宴。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闯入的那只雀鸟,青令此刻竟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害怕了,就在他鼓起勇气要说出口时,沈长冀突然开口:“元聿也会去。”
  青令一愣,抬头却一眼撞见望着眼前天乾眸色深沉,长久以来在笼子里的生活,让中庸几乎能捕捉天乾脸上所有一闪而过的情绪,其中一些情绪甚至天乾本人有时都无法察觉。
  眼见天乾这般表现,他心下一凛,虽不懂对方为何对亲弟这超出寻常兄弟仇恨意外的莫名敌意,面上却装出好像因长久不见外人,脑子有些遗忘,迷糊问:“谁?”
  然后才似乎从记忆角落里翻出沾满灰尘的名字:“十…十四殿下吗?”
  而看到他的反应,沈长冀的眉眼间极快掠过一丝愉悦的神态,没有解答青令的疑惑,而是把中庸从床上抱起。
  “去吧,你也要出去走走,我让人替你更衣。”
  时隔一月,惜月带了其他的人走进了这座寝殿。
  而看见那么多人出现,青令那一刻差点脱口说自己不想去了,还好沈长冀握住他的手,说:“别怕,孤在。”
  他这才慢慢接受了其他人的触碰。
  惜月用钥匙为他解开了脚镯上的金链锁扣,但是脚镯却只能留在脚踝上,中庸竭力让自己不去注意脚上那多出的重量。
  为他洗漱更衣后,惜月又给脸上抹上遮掩容貌的药膏,全程沈长冀一直紧紧握住他的一只手,直到快要结束,沈长冀才移步,让人给他更衣。
  惜月给他围上斗篷时,青令想起一事,问:“今晚的晚宴,所有大臣的家眷的也会来吗?”
  惜月回答:“是的,九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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