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宜年还真有点想去广寒宫来着,毕竟想见一见传说中的嫦娥。他略有些失望,问:“那我能去别的地方吗?比如蟠桃林、御马监什么的。”
  东方天界有好多他知道的神仙,真的很想要见一面。尤其现在他的偶像猴哥在御马监当弼马温,如果能有幸一睹真容,便此生无憾了。
  “最好是别到处走动,毕竟仙宫之间云途遥远,隔着云障,没有天马或祥云恐怕去不了太远的地方。”月君委婉地劝说。
  宜年嘴角顿时垮了下来,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不过……”月君安慰道,“幻月宫属地倒有处坠星崖,每逢子时便有星砂如雨。终雪屿的冰晶永不融化,无尽花海更是一步一景。当然,每处都有司花仙子照看。”
  宜年兴致缺缺,他来这幻月宫可不是为了游山玩水,玉蝉子的情劫未解,哪有闲心赏景?
  “这些美景空闲时再看也无妨。”他直视月君,“是你说要我来幻月宫以劳力偿还你的损失,就没有正事给我做吗?”
  月君眸中掠过一丝笑意,为他添了新茶:“你若实在闲不住,月宫内也确实有些事务需要人手。”
  这话说得巧妙。既全了宜年想要做事的心意,又能将这小菩萨放在月宫中——免得他独自乱跑,又惹出什么祸端来。
  “什么事务?我可不要做什么采情露、摘桃花、酿相思醉之类的。”宜年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月君垂眸轻笑:“自然不会让你做那些琐事。”
  “那是什么?”
  他思考了一会儿,道:“我听说你在般若林主戒律,不如便请玉蝉子帮忙整理孽缘鉴的名录吧,该是得心应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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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后面会出现一些魔改的经典小故事,嫦娥、三圣女什么的。
  月君:宝宝不愿意闲着,非得要帮我的忙,真的是好宝宝[红心]
  ps:一开始设定不是这么纯爱的,写着写着很柏拉图了,酱酱酿酿的部分快了快了[垂耳兔头]
  第72章 第七十二回
  月君还有自己的事务要忙, 便是由将离带着宜年去到藏书阁。
  藏书阁相当于鸳鸯谱库的备份库房,前厅灯火通明,数十位仙子正在案几前忙碌。她们或翻阅流光溢彩的书简, 或往新书里面录入姻缘。
  她们见将离带着传闻中的那个佛子进来,纷纷掩唇轻笑, 有胆大的还挥动手, 让纱袖拂过宜年的脸前。
  “这边走。”将离引着他穿过一道暗门。
  后厅的光线骤然昏暗,空气中飘浮着经年不散的沉水香。成排的书架上, 旧书简静静躺在密集的间隙中。将离指尖掠过架上一卷,顿时惊起细碎的尘埃。
  “鸳鸯谱库的姻缘记录, 百年以上的都会移到这里。”将离撇撇嘴,从袖中抽出手绢擦拭,“藏书阁的后厅,其实跟废弃也差不多,月君大人怎么想起弄什么孽缘鉴的名录?这东西有什么好弄的?”
  将离百无聊赖,比起整日埋首于这些泛黄的书简,他宁可去采情露、摘桃花。那些差事虽也繁琐,好歹能赏玩美景,哪像此刻, 身上都沾满了尘味。
  他将简要的查阅方法告诉宜年后, 便说:“这编撰名录的差事,玉蝉子你就慢慢琢磨罢。我的差事是照料你的起居, 待午时我再过来叫你用膳。”
  说着, 他便溜走了。
  宜年却对这些很感兴趣,认真翻阅起书简来,思考着该怎么去将孽缘鉴的名录编撰完整。
  倒不是因为他闲得没事干给自己没事找事,而是他觉得这对于他斩断手中的红线可能会有帮助。
  “孽缘者, 红线系而情劫生。天意难违,执念难消,遂成三界之疴。”
  ——这是孽缘鉴编撰中,月君给的题跋。
  孽缘,在姻缘司的古老典籍中被认为是那些虽系上红线,却因天意弄人或执念太深而未能圆满的姻缘。这些未竟的情缘不仅让当事人饱受相思之苦,更会滋生怨气、扰乱阴阳,最终化作危害一方的劫难,也可谓是情劫。
  宜年似懂非懂,认为牛郎和织女、鸠摩罗什和龟兹公主,这两对应该都属于孽缘的范畴吧?甚至于许仙和白素贞、法海和小青,也应该在其列,不过那都几百年后的事情,倒不需要他现在来考虑。
  如今,最紧要的,是他自己手上的四条红线虚影,与玉青的那条将在法海那一世剪断,另外三条恐怕至少有一条应由玉蝉子切割。
  宜年得多看看别人的案例,才好判断自己的情况,谋划后续该如何行动。
  不过,这书简也太多了些,宜年翻看了一上午,才找到零星一两个可以录入孽缘鉴的。
  将离踏着午时的钟声前来,请他用午膳。宜年原以为不过是些清粥小菜,却没想到还得回去绯烟阁的膳厅。
  他走近便愣住,桌上又是摆满了各种美食,宜年都不知道素菜能有这么多的花样。不过不吃白不吃,他吃饱喝足,午睡了一小会儿,又去藏书阁工作。
  玉蝉子对织女的事情耿耿于怀,所以宜年刻意找关于织女的姻缘记录,却发现只有寥寥数笔。
  里面只简单写了牛郎祈求姻缘,经查其心意诚挚,便由月宫织取红线,将织女与他牵缘入谱。其余常规的查三世簿、测缘数劫皆是缺损,尤其关于织女的生平,一字未写。甚至于后来他们被贬远星,也没有提及,仅说了“缘未尽”三个字。
  要知道他们完整的姻缘故事,恐怕得去一趟鸳鸯谱库,查姻缘明珠才行。但自从上次被人擅闯差点出事后,月君派了仙人轮流值守鸳鸯谱库,门锁也施加了多重咒术,只有月君和两位仙卿能够进入。
  宜年也没有想到其他办法,只能暂时作罢。
  晚膳时候,月君特意提前从宫外回来,已经让人摆好膳食,等着宜年入座。宜年看着桌上丰盛的餐食,又变了花样,竟然都是些海味,紫菜鳗草一类,甚至还有素鱼露鲜汤。
  “你去了东海?”宜年似嗅到他身上的咸润水汽,随口一问。
  月君笑着给他碗里夹菜,道:“玉蝉子倒是好鼻子,我确实刚刚从东海回来,处理一些公事,随便带了些当地特产回来给你尝尝。你一直生活在内陆,后来又在须弥山修行,应该没去过海里吧?”
  “活了太多年,不记得了。”宜年打着马虎眼。
  要知道宜年在东海碧波岛住过好几个月,对于这桌上的特产也算都见过,并不觉得稀奇。他没有客气,每一道菜都尝了,也算是接受了人间香火,整个人都格外满足。
  宜年本欲趁用膳之际,再与月君细说那鸳鸯谱库的事。奈何筷子刚搁下,便有仙卿神色匆匆地赶来,附在月君耳畔低语几句。月君眉心微蹙,与他交代一声便离开。
  膳后宜年无所事事,让将离带着他在月宫各处闲逛,走到之前玉兔捣药的地方,倒是没见到那明明是老虎却叫“玉兔”的家伙。
  “晚上它就去广寒宫,是怎么去的?”宜年明知故问,“总不能是凭空消失过去吧。”
  将离解释道:“它身上有镜令,能够走过画镜台。每日入夜前的钟声响起,它自己便会过去了。”
  他又觉得不妥,提醒道:“你可不要乱去画镜台,若是没有镜令,又不识路,会跌入星海,再难回来。”
  宜年倒觉得无所谓,思考着他偷拿玉兔身上的镜令去到广寒宫的可能性。他还真有点想要看看嫦娥仙子长什么样,也好奇广寒宫跟幻月宫会有什么差别。
  仙子们都睡得早,他逛了一圈后也回绯烟阁沐浴更衣了。
  但宜年躺在床上,又跟前几天一样睡不着觉。这都多久了,每天晚上他都不能顺利入睡,非得做些什么。
  宜年翻来覆去,把贝拉小兔都吵得跳到离他远远的地方。
  熏香浓郁,宜年便把它熄灭;夜风泠泠,宜年便关窗闭门。但又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他还是无法彻底入睡。
  完蛋,他失眠了!
  宜年吹头丧气,准备像昨天一样在外面走走,看看吹了冷风会不会睡意好些。
  虽然仙佛之躯早已超脱凡俗,无需像世人那般依靠睡眠休憩,但若长久不得安眠,仍会感到灵台混沌、神识倦怠。更为紧要的是,对修行之人而言,难以入定安眠往往是一种警示——或是心魔暗生,或是邪祟侵体,又或是体内灵力运转出了差池。
  宜年在绯烟阁内乱窜,发现月君的这处寝居厢房不少,里面用物齐备,想必常有客人来住。
  主院的夜色静谧如水,几星萤火在廊下慵懒地浮游,显然月君早已安然入梦。
  那家伙倒是睡得好!
  宜年不免有些嫉妒,他也想沾枕头就睡。睡不着金蝉子还能跟他夜话,现在他一个人住,睡不着却只能出来游荡。
  宜年心底窜出几分顽劣念头。
  他掐诀念咒,身形倏然缩小,化作一只碧玉般的小蝉,顺着雕花窗棂的缝隙振翅而入。
  屋内静得出奇——没有凡人的呼吸声,没有翻身时衣料的窸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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