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扶苏做了一整夜乱七八糟的梦,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果不其然挂上了两个黑眼圈儿。到了几人相约的集合地,苏轼的那张嘴,果然又不饶人了起来:“咦?我明明在汴京,不在老家眉山啊?怎么看见了一只食铁兽?”
扶苏:“……”
“你要是真见过食铁兽的话,你还会好端端站在这里?”
在古人的刻板印象里,食铁兽,也就是大熊猫,可是猛禽的一种。
苏轼咬牙别过头:“切!说得好像你就看过食铁兽似的!”
扶苏幽幽地说:“我还真的看过。”
这下轮到苏轼沉默了。他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可恶,出身好了不起啊!”
他很明显误会了什么,以为扶苏是在皇家私立的珍禽异兽园中看到的食铁兽。实际上,那地方扶苏一次都没去过。因为大熊猫什么的……扶苏早在前世、甚至前前世见过了。
“……”
范纯仁扶额:“我就知道,你们一见面就要吵起来。”
他强行打断了斗嘴、把两个篮子递给了扶苏和苏轼。里面装着清水、蜡烛、和食物——都是考试中必备的东西。苏轼是小孩子,一个人在京中,没人为他准备这些。至于扶苏?那是他小师弟。
扶苏好奇地揭开了食物的一角,淀粉炸物和白芝麻的混合焦香立刻钻入鼻孔中。
“师兄,这是什么?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啊。”
范纯仁却面上一红,眼神偏向了别处。
“……是你嫂夫人的手艺。”
扶苏:“……”
谢谢,还没吃就已经被狗粮塞饱了。
“这是馓子。”曾巩好心地为扶苏答疑解惑:“是面搓细了过油炸了一遍。一会儿考场前过检查的时候,凡是食物都要一点点掰碎了,检查当中有无夹带。馓子就算碎了,也不影响入口。”
“原来如此。”
话题到这里了,范纯仁又说了遍考场的规矩,以免这俩豆丁一个不慎,被当成心怀不轨的驱逐出场了。扶苏和苏轼就算听了几遍,也认真地点头,保证自己不犯禁忌。
“那就出发吧。”
时辰已到,五人立刻前往秋闱的考场,排上队等待过安检。而在等候的队伍当中,扶苏却发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
-----------------------
作者有话说:还以为能写到考试……
第73章
“……小晏?”
扶苏揉了揉眼睛, 确定自己没看错。不远处排队等待的队伍里,那个导致队伍凹下去一大块儿的小豆丁,不是晏几道, 还能是谁呢?
扶苏这么在心里吐槽的时候, 显然是忘了他自己也是导致队伍凹下去更大一块的罪魁祸首。
“什么小晏?”苏轼的小耳朵一动,循着扶苏的目光望过去, 也十分惊奇地“呀”了一声。他也认出来了, 不远处那个人,不正是那天和扶苏一起到他家撸猫的小伙伴吗?
好像叫……晏几道?
“他也来参加秋闱的吗?”苏轼猛地回头问扶苏。孰料这一句话反把周遭不可思议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什么?什么叫“也”?
你的意思是说, 你们俩个小孩子, 也是来参加秋闱的?
先前范纯仁他们一行人站在一起排队,有人眼尖发现扶苏和苏轼两个小的手里也提着考篮, 只以为他们要么是哪家书生的书童或者家中后辈, 随着家里人来见见考场的世面的。不是没人猜测过那个离谱的可能,但旋即付之一笑, 那么小,怎么可能呢……
……还真的可能啊!
按理说, 排队的时候, 不是互相信任的考生们都该拉开距离, 以免心怀不轨的人接近了自己的考篮,往里面塞小抄,最后被怀疑是舞弊。但现在没人顾忌得了这个忌讳了, 有人遥遥地就声音就传过来:“敢问这位兄台, 这两位……小后生也是今秋秋闱的学子?”
范纯仁应道:“不是后生, 是我辈中人。”
周围又是一片沸腾的哗然。甚至想有人不顾潜规则,冲上来一探扶苏和苏轼的究竟了。扶苏左看看右看看,拉了拉范纯仁的衣角, 以手抵唇,比了个“嘘”的手势。
低调点啊,范师兄!
我可不成为众矢之的啊!
范纯仁顿时哑然失笑,低声道:“小师弟,你倒是好心。还怕自己影响了其他考生心神摇荡,考场上发挥不出来么?”
扶苏擦汗:被盯着心神摇荡,发挥失常的明明是我好不好?
旋即又抬高了声音:“此乃师弟,此次不过是想随师兄我见见世面罢了。诸君不必惊奇。”
但就算是为了见世面,到底也是和他们同台竞技,难道说,又是一位晏公么?
“晏公?”晏几道的耳朵动了动。四处张望了一会儿。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提到他爹了?然后他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同样显眼的小扶苏,嘴巴立刻咧到了耳根处。
身边的仆人见他呆呆立着,还以为他不开心,低声劝慰道:“恐怕又是个沽名钓誉之徒,想借相公的名声,您实不必放在心上。”
却被晏几道拍了拍手臂:“快看!”
他抬起手臂,指向了扶苏的方向。
仆人奋力地眨了眨眼睛,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当他终于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时,他家小郎君已经像白鹤振翅般扑进了别人的队伍里。
“成……殿……”
晏几道数步跃至扶苏的跟前,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看了眼好奇的范纯仁、曾巩等人,没记错的话……殿下现在是白龙鱼服吧?
扶苏飞快地使眼色:“咳咳咳!”
苏轼则笑吟吟道:“晏小郎,你过来是想找赵小郎叙旧吗?”
“嗯……对!”晏几道一下子对上了暗号,从善如流:“我就是看到赵小郎你,才过来的。”
他假意唉声叹气地说道:“自从小郎你进了国子监,我就是想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儿,好让小郎你对我刮目相看一番呢。没想到你竟也来了。就算能考上,似乎也了无趣味啊。”
扶苏:“……”
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啊?旁边人的视线都要把你射穿了!
他悄悄移动了两步,用自己不大的个头挡掉周围人不善的目光。
范纯仁也察觉到了,补上了剩下那个缺口,假意哀怨道:“我原以为,七郎是因为见了我才赶来的呢,竟然不是么?”
晏几道:“……?”
他满眼都是四个字:兄台,你谁?
范纯仁:“七郎这就不记得了吗?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扶苏:“噗——”
对哦,晏殊和范仲淹都曾一度官至宰相过,政见也没有根本性的冲突,两家人不可能没有过人情来往,登门拜访之类的事。而且,以范纯仁和晏几道的年龄差来算,说不定他还真的抱过小时候的晏几道呢。
所以,咳咳,扶苏,别笑了,要严肃!
他强忍着笑意:“这位是范师兄。”
晏几道:“……”
小晏的脸色忽然十分不好看。明明是个颜控,范纯仁长相亦十分清朗俊秀。但他就是拿不出对颜色好之人惯常的好态度。粉嘟嘟的小脸上嘴角耷拉下来:“范兄好。”
苏轼一语道破了天机:“所以,范师兄真的抱过小时候的你么?”
“……我那个时候还小,我哪记得?!”
“哦哦,那就是真的了。”
“……”
这次扶苏终于忍不住了,就算第一时间捂住了嘴,气声也从手指的缝隙里飞出来:“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其余几人也忍俊不禁,眼角眉梢俱是笑意。除了晏几道的额前挂了几道黑线,小团体俱是一片其乐融融。
直到一道声音打破了和谐的氛围:“快往前走点儿啊,马上排队要到你们了!”
扶苏原先的心情在插科打诨中安定了几分,听到这句话又高悬了起来。尤其是看到前面几位考生被小吏检查的样子后,更是惴惴不安了。
“这酥饼是我妻亲手所制,求求大人们,别再拆了,马上要碎成渣了……”
“不行,前几年就有人在食物中夹带。还有这蒜瓣,也一并没收了。”
“啊?那是我醒神用的啊。”
“焉知你是用来醒神还是用气味来传递消息?以前可不是没有先例的。没收了!”
这段对话发生的时候,这位倒霉士子还正在被另一个小吏从衣领检查到袖袋,从裤管翻到了靴跟。目睹了这一幕的扶苏,莫名想到了过年时被押在地上的年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