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扶苏气得咬牙,刚要追问,教室的门却突然大开,一个学者模样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剑拔弩张的气氛被迫消失无踪,范纯仁、曾巩、程颐等人纷纷行礼,恭声道:“杨祭酒。”
扶苏也压下脾气,有样学样:“杨祭酒好。”
这还是他入学以来第一次见到祭酒,杨祭酒知道他真实身份几何吗?仁宗有没有跟人私下通过气?
祭酒杨安国环视教室一圈,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不要多礼。
然后,他径自走向了程颐的方向:“程大郎,我听你令尊说过,自我将这委员会会长一职托付于你,你就对它十分看重,夜不能寐,不将之做好不罢休。”
程颐再无方才的气焰,无比恭敬:“是。”
“所以,你才不愿这一位赵小郎掺和进来,担心他年纪尚小、玩忽职守,坏了你的大事,是也不是?”
程颢一副找到知己的模样:“诚如祭酒所言!”
他显然以为杨安国是来支持他的,说不定还会支持自己接下来的行动。
但杨安国却摆了下手,语气幽幽道:“倘若我说,这个委员会本身,原是你瞧不起的赵小郎所出的主意呢?”
偌大教室之中,忽然落针可闻。
大家面面相觑,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见杨安国平淡中带有笃定的面容,和扶苏微微勾起的嘴角,方才知道他们没听错。杨祭酒说得是真的!
程颢一瞬面色煞白:“…………什么?”
范纯仁&曾巩&李观澜:“诶???”
苏轼:“哈哈哈哈哈,小郎你?看程颢那个表情笑死我了……什么?诶???”
-----------------------
作者有话说:扶苏:我不轻易装,一装就要装个大的。[墨镜][墨镜][墨镜]
第41章
一时之间, 满座皆惊。
扶苏环视着一张张因震惊显得格外失态的脸,纵然他不是爱出风头的性格,此刻也狠狠体验了一把出风头的舒爽感。原来当着大家的面狠狠装一波, 是真的很有意思啊, 嘿嘿。
尤其是,他的事迹不是由自己说出来的, 而是祭酒杨安国亲口给他背书。更有可信度的同时, 也更衬托得他幕后黑手(划掉)世外高人的形象。
扶苏悄悄把头抬高了一个度,以便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好好打量。
他发现, 与别人不同的是, 程颢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两秒之后,就像着火一般匆匆离开。他嘴唇泛白, 脸上也挂满了仓皇, 求助般看向了祭酒杨安国,似乎不愿意接受现实。但后者毫无安慰他的意思, 对着扶苏点头:“你同大家说说吧,你是怎么想的。”
“其实, 只是一开始想让大家票选出好吃的饭菜而已啦。”扶苏说道:“我曾经逛过汴京的街市, 好吃的小摊驻足的人就多, 生意会越来越好。反之若是味道不好,门可罗雀,几天就不见人影。后来我就想, 若是这个道理也能用在膳堂就好了。”
这是他一开始就想好的说辞, 用来应对被问到相关问题的时候。现在看来, 果然很好用。大家不仅没怀疑,反而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范纯仁一言以蔽之:“能者上,庸者下。”
扶苏翘起大拇指:“师兄得我也!”
其实倒不完全是这个道理, 更重要的是——市场化。但膳堂毕竟是国有企业,做不到完全的市场,只能人为设置一个机构作为调节。
倒也不怕膳堂不乐意,官家亲批了膳补银,他们国子监有此一举,只是领会上意而已。
杨安国点点头,又问:“程大郎,你待如何?”
“是……是我犯了以貌取人、妄言断语的过错。”程颢的步子迈得艰难,却也没后退,径自走到扶苏面前,对他深深一躬:“赵小郎,我见识短浅,先前当众对你出言不逊,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他的躬鞠过了九十度,尤甚有之,道歉的话也说得清晰又诚恳,扶苏自然没有不原谅的道理。但他偷偷看了眼杨安国:看来祭酒还是偏心自己学生的,看上去是给初次见面的自己撑腰,实则句句都是敦促程颢当场道歉,要不然传出去,名声还不知怎么样呢。
范纯仁一下子放松下来,不知是为了完美解决的事态还是为自己不用拉架。他笑道:“原来委员会的主意是赵小郎想的?就凭小郎你方才那番话,升到治事斋来也指日可待了。”
李观澜捅了一把曾巩:“我当以为你在开玩笑呢,原来是你慧眼识珠,一眼看破赵小郎的天赋?”
曾巩笑而不语。
其实也在心里暗暗吃惊。
别看扶苏说得好像轻描淡写,但在场各位都逛过汴京的街市,又有谁能见此而及彼,联想到国子监膳堂也要像小摊贩一样竞争呢?
那是非常了不起的才能。
甚至比扶苏做的诗,更让偏爱实干的曾巩侧目。
杨安国突然开口:“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委员会的章程都看过了罢?”
“是。”
“看过了。”
“那便照着章程执行罢,分工你们自己商量着办,准备好了便在膳堂试行。我到时候也会上奏疏给官家。”
一听到“官家”二字,众人的表情纷纷严肃了起来。杨安国见状满意地点点头,又点了两个人的名字:“苏轼、赵宗肃,你们二人随我过来一下,我有事要问你们。”
小孩子最怕什么?
最怕大人们叫自己全名儿!
扶苏下意识地抖了一下,思考起自己最近犯了什么事来……难道是相国寺夜市摆摊的事情被发现了?对了,他们喝退流氓的时候说过自己是国子监子弟!
扶苏缩了缩头,悄悄看向苏轼的方向,只见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咬住嘴唇,低头凝视自己脚尖。唯一知道内情的范纯仁一只手摸摸他们一人的头:“祭酒等着你们呢,快去吧。”
又用极小的音量道:“ 莫担心,祭酒非是迂腐之人。”
我知道啊,我知道啊。能采用一个三岁小孩子的建议,还大胆把人收纳进委员会里的,怎么会是一个迂腐的人呢?但扶苏就是有点害怕,怕老师大概已经刻在dna里,改不掉了。
他怂怂地往前迈了一步。
苏轼紧随其后。
两个人就像两只企鹅,踱着步子跟在杨安国的身后,走进隔壁的空教室里。一见他俩蔫蔫的样子,杨安国突然笑了:“倒是有出息了,国子监学生夜市摆摊……”
扶苏心中咯噔一声:坏了,果真是这件事。
“竟然摆得整个八王府都不得安宁,王爷亲自找到了老夫的头上!”
“啊?”
“啊?”
“你们想‘啊?’,老夫更想‘啊?’呢”
杨安国被他俩的表情气得想笑:“老夫还以为,八王爷亲自登国子监的大门是为了什么?结果是为了打听两个摆摊卖糖画的学生。”
扶苏察觉到杨安国并没有十分责怪的意思,抬起目线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搅得八王府不得安宁,又是怎么回事呢?”
“据说,是八王爷家的小孙子拿了只糖画兔子回家,说得自己画的,惹得兄弟姐妹见了的人人想要,争抢之间兔子不小心碎了一地,整府都哭天抢地的,惊动了王爷本人。”
苏轼自动补充了后续:“然后,王爷派人再去夜市,却找不到我和赵小郎的踪迹,只能向周围人打听,听说我俩疑似来自国子监之后,又专程找上了您?”
杨安国点了点头。
“啊,是他啊!”扶苏一下子对上了号:“自己画兔子的,不就是那家小衙内么?”
是那个转转盘到金鱼哭闹之后,被扶苏哄着自己画兔子的小孩子,因他看上去和自己同龄,扶苏印象深刻。没想到是八王府家的孙辈,掐指一算,他俩甚至还是没出五服的堂兄弟呢。
苏轼也想到了这一层:“没想到他还和你是亲戚呢,这可真是太巧了。”
杨安国循循道:“八王爷原本的意思是,希望你们亲自去到他府上去一趟。不过有宗肃这一层关系在,你们便自己决定吧,老夫就不掺和了。”
原本的两方是宗亲与学子的,八王爷势大,杨安国作为祭酒也该给个面子。但扶苏的身份使之变成了宗室内部之事,旁人不好插手。至于一个宗室上门卖糖去给另一个宗室,到底是联络亲情还是折辱,就见仁见智了。
苏轼也回过神来:“赵小郎,你想去吗?”
扶苏一只手撑着小下巴,兀自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特别认真地问道:“八王爷派来的人有说报酬的事么?多么,不多我就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