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苏敏第二天去探望的时候看到里面的情况,见门口站着守门的宫女,里面也整治的齐整,心里也是高兴,但是看到依旧没有起色的张氏也叹了一口气。
  想起来个人时常坐在窗口一起闲聊,那时候张氏做针线,她在一旁翻看张氏
  描的花样子,一个个都精巧的很。
  她笑起来,春华绽放的,就连屋内的插着的新鲜桃花也失了颜色,这样一个美好的人,难道就这样香消玉殒了吗?
  张氏见到苏敏,高兴的伸出手来,笑着说道,“多谢你了。”
  苏敏又觉得难过,大公主要是活着就好了,但是苏敏隐隐约约感觉到,这大概就是张氏的命运,因为前世,她没听过张氏,也不知道这位大公主,应该是孩子早妖,张氏也跟着去了,这才没记住她的名字。
  知道是一回事儿,但是亲眼看到又是一回事。
  她突然想起了,那位追到了四川的崔越,她看了眼张氏的另一只手,上次过来她就看到了,一直握着一枚半截的碎玉镯,她记得自己在四川的时候也看到崔越小心翼翼的拿出一样东西,正是另外半截碎掉的玉镯。
  苏敏的目光看向了放在架子上的琵琶,她记起来以前自己就问过张氏,是不是会弹琵琶,张氏却不肯弹,只说封琴了,后来跟崔越聊起来,他其实很少说张氏的事情,那次还是因为听到街上有女子在弹琵琶卖唱。
  崔越虽然给了赏,但是回来就挑剔了起来那姑娘的琴技,苏敏的三哥嘲讽他,大意就是别光挑刺儿,你自己会弹吗?
  别说,崔越还真会弹,还漏了一手,那时候苏敏才知道,这个崔越别看长的高状雄武的,却是个精通音域的人,真是博学全才。
  他唱了一首江南小调,不同于女子的柔媚嗓音,浑厚清亮,倒真是比外面卖唱的女子要好听上许多。
  那时候崔越才提及张氏,只说小时候张氏不爱弹琴,还是他学会了去教的,说张氏的嗓子一绝,如果是她唱的小调,那简直就是天籁之音。
  张氏见苏敏盯着琵琶看,道,“阿敏,这琵琶不吉利,你要是喜欢,我还带着另外一把,送给你,这个琵琶我想把它带到下面去。”
  因为这琵琶里承载着你和崔越的年少情爱吗?
  苏敏差点问出来,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
  “只是想听你弹一首。”
  张氏露出为难的神色来,道,“我发誓不弹了。”
  苏敏善解人意的点头,“好,那就不弹了。”苏敏坐了一会儿就准备走了,她也说不出你多吃点的话来,如果对于张氏来着,活着就是一种痛苦,那一直劝她用膳吃药的自己又算是什么好意呢?
  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最后干脆不说了。
  “溪月你去送送苏姑娘。”
  后来几日,苏敏就时常来看张氏,两个人有时候一句话没说话,但却似乎彼此懂了彼此的心思,反而十分的融洽。
  ***
  十一月的风裹着碎雪,落在窗棂上簌簌响,坤宁宫的暖阁散发着药味儿。
  皇后赫舍里氏虽然病着,但气势上却一点也没有输,她向来喜欢在钮钴禄氏前面耀武扬威。
  她抱着暖炉,身上穿着绣金凤凰的朝服,一副刚见过客的摸样,她面上充满恨意,脑子里都是方才钮钴禄氏来探病时候说的话。
  钮钴禄氏一向看起来乖顺,但是她知道她是不服气的,有些事儿她是看得出来的,甚至她觉得这一次钮钴禄氏来说这些都显得很刻意,但她就是气不过。
  她的大皇子死了,都怪那个张氏生的灾星,是她害死了她的大皇子!
  钮钴禄氏说道,“天气冷了,也觉得不适,昨儿想请太医开个温补的方子,药房却说人参都拨去景仁宫了。”,还一副叹息的神态,“张氏妹妹身子弱,是该补。”这话像根针,直直扎进她心里那处烂了的伤口。
  那张氏凭什么吃药?她就该死!跟她的那个灾星一起!
  大皇子那团暖乎乎的小身子还在怀里,怎么就没了?她日日对着空摇篮哭,哭到眼睛肿得像桃,心里对张氏的恨意就更深了,只能暗中叫人好好照顾这位主子,果然听说那边过得很惨,连个地龙都没烧,她就静静的等着张氏命归西天。
  是谁?
  那个苏敏吗?
  她还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不过得了几分皇帝的宠幸,还当自己能越过她这位皇后去不成?
  赫舍里氏越想语气,猛然间就把暖炉丢在了地上,说道,“备轿!去景仁宫!”
  从刚才钮钴禄氏走后,佳嬷嬷就满怀忧心,生怕娘娘娘又发作起来,那钮钴禄氏就不是好心的!
  佳嬷嬷扑过来,抱住了皇后的腿,劝道,“娘娘,陛下前儿才警告您,说再闹就……”有些话她是说下去了,当时皇帝说的非常难听,就差说要废掉皇后了,佳嬷嬷隐隐觉得,皇帝把大公主病故的事情都怨到了皇后身上。
  赫舍里氏冷笑,指甲掐进手心里,带着狠劲,“他根本不在乎,他更怕大皇子对他位置不稳,如今大皇子去了,自然是高兴的。”
  当时离宫的时候甚至不愿意给大皇子一个册封,她是早就看的透透的了。
  “大皇子没了,他不疼!我疼!张氏欠我的,今日就得还!”
  佳嬷嬷肝胆俱裂,她都快吓死了,下意识的左右一看,都是自己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是如何劝,赫舍里氏却也不肯听了。
  失去孩子的痛苦让她已经没有任何顾忌了。
  赫舍里氏甩开佳嬷嬷,叫人披上一件狐狸毛的斗篷,就踩着花盆底往外走,廊下的细雪打在脸上,凉得刺骨,可她只觉得心里恨得慌,恨得快要炸开了,没了儿子,这后位坐着还有什么意思?
  景仁宫果然和以往不同了,廊下挂着灯笼,游廊上放着一排的松树盆栽,看着就让人觉得心情愉悦。
  赫舍里氏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凭什么?她能过得这么好,她就该死!
  她脚步飞快,那宫女都来不及掀开帘子,就见赫舍里氏自己拉开帘子,气冲冲的走了进去,一进屋就感觉到了一股暖意,还有淡淡的药香。
  张氏正躺在炕上,瘦弱不堪,听见动静抬头,看见赫舍里氏带着人闯进来,目光冰冷,道,“皇后娘娘?”
  赫舍里氏没说话,抬手一指,声音冷得像冰,“把她给我拖下来!”
  两个小太监立刻上前,架着张氏的胳膊就往炕下拽,张氏本就虚弱,挣扎间棉被滑落在地,露出里面单薄的里衣,她也不吭声,就这样让人拖了下去。
  赫舍里氏身边的掌事嬷嬷直接给了张氏一个耳光,啪的一声,在空荡的屋内格外响。
  溪月走过去,哭道,“皇后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呀?娘娘病重,这地上太凉,她受不住的,您饶过她吧。”
  赫舍里氏朝着一旁的人使了眼色,那人赶紧上前捂住了溪月的嘴,她呜呜呜的,居然是一句话都说出来了。
  皇后走到张氏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手指捏住张氏的下巴,迫使她抬头,她眼底的红血丝混着恨意,“你怎么还不死?你女儿克死了我的大阿哥,她死了,你也该死了不是吗?”
  张氏冷冷的瞧着皇后,虽然样子狼狈,却无一点退却,反而阴冷的笑了起来,说道,“皇后娘娘娘,您怎么也不死呢?我的大公主死了,我就要跟着她去了,您也一样,大阿哥死了,您也要跟着去不是?”
  “你一个卑贱的汉人,你也配?”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轻缓的脚步声,接着是宫女的通报,“是苏姑娘来了。”
  赫舍里氏回头,看见苏敏从门外走进来,她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显然是探望张氏的。
  她穿着杏色的缎面牡丹花暗纹的旗服,外面罩着石青刻丝灰鼠披风,头上戴着大拇指粗的绿宝石头面,手上戴着的手链也是同样的绿宝石,在这浅灰色的冬日,当真是耀眼,这一番气派倒是比宫里的那些娘娘们还要高调。
  听说这苏敏喜欢绿宝石,皇帝几乎把库房里所有的存货都找出来给她打了首饰。
  皇后暗恨,眼神更冷,苏敏是汉军旗的,出身低贱,可皇帝偏宠她,凭什么?凭她会装温
  顺?会伺候皇帝?不就是用的一些狐媚子的手段?
  一股嫉妒混着怒意涌上来,皇后松开张氏,站起身朝苏敏走过去,披风扫过地上的雪,发出窸窣的声响。
  “苏姑娘倒是好心,”赫舍里氏的声音带着咬牙的恨意,“哦,想起来了,你们可都是汉人,怪不得这么亲密。”
  苏敏跪下来行礼,声音平静,“见过皇后娘娘,奴婢听说张主子身子不适,送些吃食过来。”
  皇后却不叫苏敏起来,眼中没半点暖意,“你以为讨的陛下几分欢喜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想的天真,你不过是个汉军旗的贱婢,连个册封都没有!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我想打就打你!”她上前一步,抬手就要往苏敏脸上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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