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合上书,调动灵力,尝试与厮缠共鸣。
  黑红的链子脱离他的手腕,顷刻伸长了好几倍,盘出一条蛇形悬浮在半空,散出类似雾气的暗光。
  盛自横张开手,方才威风凛凛的灵器便乖顺地落在他手心。
  握住,信手一甩,灵器的气息便如洪流冲向木柜,柜身晃荡几下,震得顶上的琉璃瓶落下来。
  盛自横闪身接住:“呼,好险。”
  他握拳,厮缠读懂他心意似的迅速缩小缠上手腕。
  放好琉璃瓶,盛自横从抽屉里拿出一沓崭新符纸,准备进修一下符术。
  摆好符纸,他随手拈笔,在手中转了几圈后往墨里一蘸,信手起笔。
  上品火灵根的天赋在这儿管着,他在符道上的造诣在整个空明界都叫得上号,连某些不甚待见他的长老也从不在符术上找他的茬。
  疾风符、爆炸符、防御符……手边画好的符箓一张又一张,堆叠成了一座黄澄澄的小山。
  盛自横想伸个懒腰,结果抬手后仰时把书碰掉了,正好翻到最后一页。
  他弯腰,看见那页写着,佑光符。
  “使用瞬间结出一个方圆两丈的结界,持续一盏茶的时间,可出不可进,并对除画符者的试图进入之人造成灼烧,注:对元婴中期境界以上无效。”
  防御类的啊。
  他立马想到那个总爱弄一身伤的姑娘。
  盛自横把书拾起来,仔仔细细研读。
  他记得秦欢给他这本书时说的是,“学完这本你大概就快金丹后期了。”
  那这书里的最后一道符,莫不是至少要金丹中期才能画?他现在快步入筑基后期了,离金丹中期还差得远。
  不论什么修士,要修习跨境界的术法必定亏损灵力还不讨好,轻则晕厥伤肺腑,重则废掉半数修为,所以没人会干这种事半功倍的蠢事。
  “不就跨两个境界么,又死不了。”盛自横继续逐字逐句学习画佑光符的技巧细节。
  半个时辰过去,他觉得心里有了底,翻出一直舍不得用的上品符纸,和去年师父送他的筑基礼物——一支上品狼毫笔。
  摊平符纸,他用自己认为最标准的姿势握住笔,小心蘸取墨水,深呼吸。
  盛自横第一次态度这么端正地画符。
  他谨慎地注入灵力,笔尖触碰符纸的一瞬间,太阳穴一阵刺痛,他用力眨了下眼,继续在纸上延伸墨迹。
  痛感愈发强烈,眼前升起迷蒙雾气,墨痕也摇摇晃晃变成了五六道,他定了定心神,努力继续画下去。
  终于画到一半,盛自横咬牙稳住笔,尽量让笔迹不那么抖。
  越是注入灵力,越是有股力量在与他对抗,每多画一寸,他喉间的腥热就多翻涌一分。
  “最后……一笔……”
  血落下,洇透了符纸,开出两朵一大一小的烈梅。
  盛自横慌了神,匆匆收笔,用手背抵住鼻尖,期许地看着符箓,心里不住祈祷。
  手中符箓闪动几下,光越来越微弱,没有像他曾经画的每一张符那般,闪动之后光沿着笔迹点亮整个字迹。
  预示着画符失败。
  “啪嗒”。笔掉在地上溅出几点墨汁。
  盛自横脱力,双目失焦,身子摇晃两下一头磕在桌子上。
  第26章
  酒楼里人声嘈杂,祝凌云捧起水杯喝了一口又一口。
  岑惊给她夹了块肉:“怎么没胃口?”
  祝凌云不好扫了大家的兴,笑着道:“不是,这儿的花茶很好喝,就多喝几口。”
  南昭幽怨地把碗推到岑惊面前,趴在手肘上看着她道:“我~也~要~”
  这小尾音翘的,祝凌云都起一身鸡皮疙瘩,咬着岑惊夹的烤牛肉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桌上也没酒啊,怎么南昭跟喝了二两来的一样?
  另一边,岑惊白了他一眼,终究是拗不过他毫不遮掩的视线,给他也夹了块。
  祝凌云想起论坛里的“南岑专栏”。
  嗯,这么多人嗑他们cp不是没有理由的。
  说到这种类似cp超话的东西,祝凌云脑子里就不受控地浮现出另外四个字——“盛情祝贺”。
  自从巫霞山那次不小心点进去之后,祝凌云总能看到醒目的“盛情祝贺”在论坛里闪耀。
  然后忍不住点进去看看都有些什么。
  其实局势还算稳定,大家也就讨论讨论她跟盛自横最近干了些什么,有些什么糖点,干扰不到她的修炼和生活。
  祝凌云也就没有出面拆cp。
  相反,她还挺喜欢这个专栏的。
  倒不是指她喜欢嗑自己的cp,而是她发现“盛情祝贺”里面的坛友,没有因为血脉而对盛自横恶语相向,反而在欣赏
  他,发现他的闪光点。
  所以,她希望这个专栏能保留下去,让盛自横知道,他的善良、热心、正直、勇敢、坚韧能被人看见,他会获得世人的喜爱。
  不知过了多久,盛自横眼睫颤动,从桌上撑起身子,站起来的那刻眼前一黑,差点踉跄。
  他捧水洗了把脸,擦去额角水珠,服下还元丹就重新坐到桌前,铺纸拎笔,准备再试试画佑光符。
  瞧了瞧包成球的另一只手,盛自横开始思考是不是左手影响他发挥了。
  不假思索地,他咬住纱布头,配合右手偏头一拽,白里带红的纱布就层层叠叠散开。
  一切就绪,准备开工。
  灵力注入纸笔,熟悉的刺痛袭来,好在盛自横有了准备,早早打通了筋脉,让这次起笔较初次顺畅许多。
  疼痛从太阳穴一直蔓延到后脑勺,再随着脉络到胸腔,细密的冷汗浸亮少年颈侧突起的青筋,接着往下湿润他淡紫色的衣领。
  收笔,光顺着墨痕延展,闪动两下,整张符纸发出金光。
  盛自横眼睛睁大,不可置信地勾起唇角。
  成了。
  极力控制的呼吸频率陡然紊乱,他捂住心口,喷出一口血来。
  盛自横慌忙检查佑光符,如释重负地舒口气:“幸好没弄脏。”
  收拾好血污,他打坐调息片刻,又吞了两颗还元丹,再次拿起纸笔。
  他说过要保护她的。
  盛自横嘴角蜜意化成一抹笑,伴着遗留的血渍,仿若画卷里栖居深林里杀人无声的妖魅,漂亮又危险至极。
  日光偏移,高马尾少年的影子绕木凳旋转小半圈,被风吹得飘忽。
  眼看左手伤口裂开的血就要滴到纸上,盛自横缓慢擦在衣摆上,又觉得人中有股暖流淌下,一摸,果真是鼻血,但是画符讲究一气呵成,中途不可断笔,他只得用袖口掩住。
  熟悉的光芒跃动,昭示着有心人的成功。
  盛自横也来不及管什么伤口鼻血了,操控最后一点灵力把珍贵的三张干净齐整的符箓收进芥子袋。
  灵力耗尽的困倦席卷神府,他只想闭上眼睡一觉。
  偏偏这时,窗棂被人敲响了。
  盛自横撑着桌子不让自己摔倒,有气无力地回应:“谁?”
  “你猜。”窗户纸映出姑娘家纤薄的剪影,听声音似乎还在笑。
  盛自横登时一惊:“凌云?”
  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照南昭他们几个的性子,不到三更半夜绝不会回来。
  盛自横下意识就要给她开门,碰上门框时看到自己满手的血,立即缩了回去,对她道:“等我一会儿。”
  “不是急事,你慢慢来。”
  盛自横今日表现如此反常,她着实有些不放心。
  幸好南神用玉简给她传话说带点李家铺子的果脯回去,不然她还不知道用什么理由脱身。
  于是她把果脯丢到流霜殿,就匆匆携着给盛自横单独买的一份吃食返回弟子居。
  盛自横藏好换下来的血衣,洗干净脸和手,赶忙跑去开门。
  祝凌云抬头,发现他换下了宗服,身着一件黑红色的劲装,额前凌乱的碎发还往下滴着水。
  对面人还没来得及弯起笑,就闭上眼直直栽进她怀里。
  “!”
  祝凌云慌忙张开手扶住他,手里东西洒落一地。
  少年的头埋在她的颈窝,祝凌云能感受到他鼻尖的灼热呼吸,和发丝水汽的冰凉。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
  盛自横睁开眼第一个画面,就是祝凌云在穿过窗的夕阳下给他左手换药,动作幅度极小,生怕把他疼醒一般。
  她好温柔。
  其实他不怎么怕疼。
  也不是说对痛不敏感,只是疼惯了,而他本人也比较能忍。
  从小到大,他从没被这么小心地换药包扎过。
  橘色的柔光轻轻铺满她半张脸,衬得她像梦里才会有的仙子一般,似乎只要稍不留神,她就会飘然消失。
  骨节分明的手指悄悄捏住祝凌云的衣袖。
  祝凌云抬眼,盛自横正满眼笑意地看她。
  她故意压下嘴角:“留你自己待几个时辰,怎么就把灵力给耗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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