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浸春潮 第74节

  医者凝神诊脉良久,缓缓收手道:“陛下此症,确与老朽不久前诊治的那位患者一般无二。此病虽凶险,却非绝症。若依老朽之法调治,半年可见好转,不出一年便能根治。”
  “能根治?”陆瑜不太相信。
  大太监已喜形于色,激动地道:“陛下,这真是天大的喜讯!您的病终于有救了?”
  许是病痛折磨太久,又或是
  曾亲眼目睹母亲被同样的病症夺去性命,陆瑜始终不敢深信自己真能痊愈。
  大太监见他沉默不语,又红着眼眶劝道:“陛下,这次是真的有希望了啊!”
  陆瑜听到“希望”二字,神色微动。静默良久,却只是淡淡一笑:“朕这一生,经历过太多次所谓的‘希望’。可每一次,最终都化作失望。如今……又怎敢再轻易奢求?”
  希望愈盛,失望便愈痛。
  他早已不敢再抱什么希望了。
  ——
  沈识因走出宫门,远远便见二哥在宫墙外焦急等候。见她出来,二哥急忙迎上前,一看妹妹的神色便知事情不妙。
  “二哥。”沈识因急急问道,“你方才托人打听的消息如何?”
  二哥沈意林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方才我遇见几位刚下朝的大臣,都说情况确实严重。步将军事后亲自去过现场,见那情形也大为震惊。琉璃窑爆炸后引发大火,经他查证,当初上报的并无虚言。”
  “当时被困在窑中的人,恐怕无一幸免。并且四周所有通路当时都被阻断,参与剿匪的队伍里,并未发现陆呈辞等人的踪迹。他私下安置的那些兵马也在途中遭遇伏击,从现场打斗痕迹来看,他们当时受到了重重围剿。”
  “这般情形……”沈意林叹息道,“即便侥幸未死,只怕也凶多吉少。”
  沈识因听后垂首沉默良久,默默往前走去。
  宫门前这条小径,那日陆呈辞将她从宫中接出时,二人走过。如今才过去多少时日,他们真正相守的日子屈指可数,人就这样生死未卜了。难道就要这样天人永隔了吗?
  沈意林见她精神恍惚,在一旁不断宽慰,可她知道,不见到人,说什么都是徒然。
  登上马车时,她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道:“二哥可曾见过宫中有种金色印章?纹样很是特别。”
  “金色印章?”沈意林沉吟片刻,“如今朝中与各部各司一律用朱砂印,倒不曾见过金色的。不过听父亲提起过,约莫是两朝前,有过金印,但那是宫廷内用之物,极少流传在外。”
  “意思是两朝之前确实用过?”沈识因问道,“可为何如今还会有这种金印?而且那印章的形制,似乎与寻常官印大不相同。”
  沈意林不解问道:“妹妹怎的突然问起这个?”
  沈识因回道:“那日我在姨母家,恰见有人递给江絮一封信。信封上盖的正是金色印章,纹样颇为奇特,可惜未等我看清,他便将信塞进了衣袖,似是极为机密。送信人还说,是‘那头的人’送来的急信。”
  她蹙眉沉吟:“那头的人……二哥你说,江絮是否藏着什么隐秘?”
  沈意林神色渐肃:“或许。不如我这些时日便多派些人手,仔细留意江旭的动向。”
  沈识因:“有劳二哥了。朝中这些官员,还望二哥多加留意,但愿能早日寻到陆呈辞。”
  沈意林温声劝慰:“妹妹放心,你也莫要太过伤怀。”
  沈识因道:“二哥不必担心。只要一日未见他的尸身,我决不会相信他已离世。”
  ——
  夜色如墨,朔风卷着血腥气掠过山谷。
  三千兵将被困在这绝地已有多时,此刻却陷入了更深的噩梦。
  无数黑影自林间浮现,无声无息。他们一身夜行衣,面覆黑巾,只露出一双双冷如寒星的眼。手中不见刀剑,唯有银光在指间流转——那是细如发丝却锋利无匹的银线,在凄冷的月光下泛着死亡的光泽。
  第一道血线迸射时,甚至无人看清发生了什么。前排一名士兵喉间突然现出一抹红痕,头颅便悄无声息地滑落在地,身躯却仍保持着持枪的姿势。
  警哨撕裂夜空,却快不过死亡的银网。
  黑衣人身形飘忽如鬼魅,银线在指尖翻飞,织成一张张索命之网。所过之处,断肢横飞,血雾弥漫。士兵们厚重的铠甲在银线面前如同薄纸,线过处,甲胄撕裂,血肉分离。
  一名百夫长怒吼着挥刀劈砍,刀锋尚未落下,银线已缠上他的手腕。轻轻一扯,整只手齐腕而断,断面光滑如镜。他还未及惨叫,又有数道银线缠上脖颈、腰腹,身躯瞬间四分五裂。
  月色愈发凄冷,银辉洒落在血泊上,反射出破碎的光。
  残余的士兵们背靠着背,组成一个摇摇欲坠的圆阵。铠甲上布满划痕,每一道裂痕下都是深可见骨的伤口。握着兵器的手微微颤抖,虎口早已震裂,鲜血顺着刀柄滑落。
  黑衣人的攻势却愈发凌厉。
  一道银线破空而来,悄无声息地缠上一名士兵的脖颈。线身一紧,头颅便滚落在地。旁边的士兵还未来得及反应,又有数道银线从阴影中射出。一道银线掠过胸甲,铠甲应声而裂,鲜血喷涌;另一道缠上手腕,轻轻一扯,整只手掌便掉落在血泊中。
  圆阵瞬间被撕开缺口。
  最后几个士兵背靠着岩壁,做着最后的抵抗。但银线如影随形,一道银光掠过,三颗头颅同时飞起,鲜血如喷泉般涌出,在岩壁上画出一道凄厉的猩红。
  当最后一具尸体倒下时,山谷中只剩下银线收回时的破空声。
  ——
  陆呈辞从利州逃出后,辗转抵达锦州做最后的部署。
  清晨下起了大雨,探子匆忙来报:“王爷,不好了!我们先前收编的陆陵王旧部中,有三四千人发生暴乱后逃走,结果在半道遭遇围剿,全军覆没。”
  “全军覆没?”陆呈辞大惊,“何人所为?”
  探子摇头:“尚未查明。但对方手段极其残忍,并未使用刀剑,而是以锋利无比的银线作为武器。”
  “银线?”陆呈辞心头一凛——上次他就险些命丧这等兵器之下。
  他沉默片刻,沉声下令:“速派人前往京城,通知姚将军早作准备,并将王妃与沈府家眷接出京城。我即刻召集所有兵马,准备应战。”
  “京城……恐怕又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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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来啦来啦!
  因为假期人多,我们4点多就起床排队爬黄山,11点多下的山,我想着休息会改改错字发布,结果一躺下睡着了。
  黄山很美,但是废腿。即便坐了索道,我也撑不住。
  更搞笑的是,我以为这里与山东一样的天气,结果太热了,去宏村那天差点中暑。
  甚至我们来的时候还带了羽绒服。因为之前爬泰山,山顶很冷,以为黄山也会很冷,哈哈哈哈[捂脸笑哭]
  [红心][红心]
  第53章
  许夙阳一路进宫时,心里都在思忖:皇上明知他染了这身病,旁人避之不及,却偏要召他入宫,还亲自面见。他左思右想,也猜不透圣心究竟是何意。
  踏进殿内,只见皇上正坐在御案前批阅奏折,听见脚步声也未抬头。许夙阳缓步上前,躬身行礼,声音低稳:“微臣拜见皇上。”
  陆瑜并未作声,仍凝神于最后一道折子。直至朱笔落定,他才搁笔抬眼,摆手示意他起身。
  许夙阳缓缓站直。今日他衣着格外厚实,袖长领高,将一身红疹遮得严实,唯独面上那些却难以尽掩。来前虽特意敷粉遮掩,却仍透出几分不自然的红痕。他始终垂首,不敢直面天颜。
  陆瑜看着他,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随即轻笑:“许探花为何始终低着头,不敢看朕?”
  许夙阳忙恭声回话:“微臣近日身染微恙,恐冲撞圣颜,故不敢直视,还望皇上恕罪。”
  陆瑜目光落在他低掩的脸上,静默片刻,方缓声道:“你既身子不适,不如与朕仔细说说。”
  许夙阳一时怔住,低声问道:“不知陛下想听些什么?”
  陆瑜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冷意:“自你坐上这探花之位,似乎也未曾为天下百姓谋过什么福祉,做过什么实事。朕倒是想知道,许探花空有这身才学,近日究竟在做些什么?不如与朕细细道来。”
  说起来,二人之间还算情敌。
  许夙阳先前听闻沈识因被囚于宫中时,便隐约察觉陆瑜待她不同寻常。
  年少时他也曾随父亲入过宫,见过当时的陆瑜。那时这位还是个久病缠身的文弱太子,性子却极温和,不仅会细心照料捡来的兔子,还常从御膳房取点心给他吃。
  后来年岁渐长,便少了往来。直到沈识因被囚禁宫中,他才惊觉这位看似温润的太子,竟藏着这般深沉的心思。
  更不曾想,他竟会以那般手段强留沈识因在
  身边,甚至雷厉风行地夺下了皇位。
  他们素无交集,许夙阳算不得朝中重臣,也未曾担任过什么要职。如今突然被召见质问这些,实在令他茫然,却也不敢不如实回禀。
  他垂首恭声回道:“微臣近日身子不适,一直在家中养病,未能为百姓尽半分心力,实在惭愧。陛下若有差遣,微臣定当竭力以赴。”
  陆瑜目光掠过他低掩的面庞,淡淡道:“朕听闻你染了怪病。”语气微顿,明知故问,“你脸上这些红疹是怎么回事?”
  许夙阳心头一紧,避开天子的凝视,低声应道:“回皇上,不过是些寻常疹子,皮癣之疾,并无大碍,劳陛下挂心了。”
  陆瑜凝视着他,忽又转言:“朕听说,许探花要与翰林院学士的妹妹结亲了,婚期将近?”
  “回陛下,确有此事。”
  “那姑娘方才及笄,年纪尚小,还是沈识因姨母家的妹妹。”陆瑜唇角掠过一丝冷嘲,“许探花当真是情感充沛,连这般年岁的姑娘都不放过。”
  许夙阳听得这话中有话,却不敢深究,只将头垂得更低,默不作声。
  陆瑜见他这般情状,又缓声道:“先前先帝在世时,令尊许太保与几位官员往来甚密,后来那几位却不知所踪。恰巧许探花又与其中一位的公子交好……”
  他语气渐沉:“朕倒想问问,许探花可知这其中缘由?可知那几位官员,如今身在何处?”
  那几位官员皆是先帝在位时的得力臂膀,可在陆瑜谋划夺位之际,这些人却忽然销声匿迹。
  他派人四处查探,竟寻不到半点踪迹,始终觉得此事蹊跷。待到肃清宫闱时,更是发现连先帝身边最得用的大太监也不知所终。
  这些人究竟去了何处,为何连家眷亲族都如同人间蒸发般无影无踪——这个疑问一直萦绕在他心头,至今未能查明。
  许夙阳没料到皇上会突然问起这桩旧事,沉默片刻后,垂首恭声回道:“陛下明鉴,微臣实在不知他们的去向。臣虽曾与某位大臣的公子交好,可近些时日往来渐疏,早已不通音讯,更无从知晓其中缘由。”
  关于那些官员离奇失踪之事,许夙阳并非全然不知。那些人与他父亲往来密切,他早年也曾见过几面。原本只当父亲与他们都是先帝倚重的臣子,却想不通为何旁人皆莫名消失,唯独许家安然无恙,甚至新帝登基后仍命父亲继任太保之职。
  他先前曾暗忖,或是皇上暗中清除了这些旧臣,不料今日皇帝竟会亲自向他问询。
  陆瑜早料到他不会轻易吐露实情,遂缓声道:“此事关系重大,朕既开口问你,自是心中有数。昔日先帝在位时,众多臣子中有忠心耿耿的,亦不乏怀揣异心之人。朕独独留许大人在朝中辅佐,自是看重他的才干,更盼着许探花这般青年才俊日后能为朕分忧解难。”
  他话语微顿,目光掠过许夙阳低垂的脸庞:“只可惜,许探花如今竟落得这般境地。”
  这番话说得迂回,许夙阳仍未能全然领会圣意。虽自知身为探花理当为民请命,不该徒有虚名,可官职品阶皆由圣心定夺,皇上若不委以重任,他又能如何?
  思及这段时日确实为情所困,荒废了正业,方落得如今这般狼狈,不由在心底泛起一丝苦涩。
  他沉默不言,却听皇上声音陡然转冷:“许探花身上这病,乃是花柳之症,朕心里清楚。非但如此,你还将这脏病传给了个年方十四的姑娘。许探花,你的良心何在?”
  许夙阳闻言,扑通一声跪伏在地。他万没想到这等私密秽事竟已传到御前,一时间羞愧难当,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垂首默然。
  陆瑜见他这般情状,想起沈识因往日对他曾有的那点情谊,不由冷笑:“沈识因当年怎会瞧上你这等禽兽不如的东西?为纵私欲,把自己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身为探花郎,本该为天下才俊立个表率,何况你还是许太保的公子——朝廷重臣之子染上这等脏病,简直不知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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