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可是……怎么可能没发生？
苏瑶的心跳又漏了一拍。她忽然注意到，林野清洗的动作似乎比平时用力了一些，耳根处……似乎也残留着一抹极淡的、尚未完全褪去的红晕。
这个发现让苏瑶的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掐了一下，又酸又麻。林野她……也不是全然无动于衷的。这个认知，奇异地冲淡了一些她的慌乱，反而滋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带着甜味的窃喜和……更大的困惑。
两人就这样在一种极其微妙且紧绷的沉默中，完成了所有的清理工作。当最后一只碗被擦干放入橱柜，当灶台被擦拭得光洁如新，当所有的垃圾都被打包好放在门口，店里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整洁，却再也回不到之前那种自然松弛的氛围。
“我……我先上去了。”苏瑶低着头，声音依旧很小，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不敢看林野。
林野站在柜台边，闻言抬眼看她。目光沉静，似乎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只是那眼底深处，仿佛比平时多了一层看不分明的雾霭。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
得到准许，苏瑶像得到特赦令一样，立刻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她的脚步匆忙，甚至有些踉跄。
林野站在原地，目光沉默地追随着她那仓皇逃离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她深邃的眼眸中，那层雾霭缓缓流动，有什么复杂的情绪在其中翻涌，最终又归于沉寂。她抬手，几不可察地按了按自己的眉心，然后转身，仔细地检查了店门的锁，关闭了大部分的灯光，只留下一盏温暖昏黄的壁灯，照亮一小片空间。
二楼，苏瑶冲进自己的房间，反手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依旧在疯狂地跳动，在寂静的房间里，声音响得吓人。
她缓缓抬起那只手，在昏暗的光线下仔细地看着。手背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份灼热的触感和力量。她伸出另一只手的指尖，极轻地碰了碰那里，仿佛还能感受到林野掌心的纹路和温度。
“别动……”
那低沉沙哑的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带着滚烫的呼吸，让她浑身一颤。
她猛地扑到床上，把滚烫的脸颊埋进微凉的被子里，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那一幕幕画面，那个眼神，那个触碰，那句命令般的话语，却像电影回放一样，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楼下，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是林野也上楼了。脚步声在经过她房门时，似乎几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随即又响起，走向了走廊尽头的另一个房间。
关门声轻轻传来。
整个世界彻底安静下来。
苏瑶从被子里抬起头，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和远处零星闪烁的灯火，心乱如麻。
这一夜，注定了无眠。
楼下的房间，林野靠在关闭的门后，并没有开灯。她站在黑暗中，抬起自己的手，沉默地注视着。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另一人肌肤的微凉和细腻的触感。她缓缓收拢手指，握成拳，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却又徒劳地松开。
黑暗中，她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极其轻微的叹息。那叹息里，夹杂着太多的困惑、克制，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精准定义的……失控感。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林记”的招牌在寒风中静静矗立。楼上的两个房间，两颗被酒精和意外搅乱的心，在不同的节奏里，为同一个未解的谜题，彻夜难眠。那层被骤然捅破的窗户纸，在寒冷的冬夜里，呼呼地漏着风，也漏进了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慌意乱的光亮。
第78章 归家的暖意
腊月的寒风像裹着冰碴的小刀子，刮过城市灰蒙蒙的天空。街边的行道树早已落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倔强地指向铅灰色的穹顶。年关将近的喧嚣被这寒意压得有些沉闷，只有街角商铺挂起的红灯笼和玻璃窗上贴着的“福”字，顽强地透出几分喜庆的色彩。
距离那场充满欢笑、酒意和惊心动魄触碰的新年聚会，已经过去了两天。聚会散场后的那个夜晚，楼上楼下两个房间里的无眠，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并未完全平息，反而在沉默的发酵中，酝酿出更加复杂难言的情绪。尴尬、悸动、甜蜜与一丝不知所措交织在一起，让“林记”小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张力。
苏瑶和林野都默契地选择了用忙碌来填充这份沉默的空白。年关将至，店里本就该准备歇业过年了。此刻，“林记卤味”的玻璃门紧闭着，门上那块“春节休业”的小木牌被擦拭得干干净净。店内，灶火已熄，那口陪伴了无数个日夜的紫铜卤锅安静地蹲在灶台上，锅盖紧闭，却依旧有丝丝缕缕醇厚浓郁的香气，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固执地弥漫在小小的空间里，驱散了门外的寒意，带来一种令人心安的、属于家的温暖。
苏瑶踮着脚，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串小巧的红灯笼挂在窗框内侧。灯笼穗子轻轻晃动，映着她眼底藏不住的雀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她回头，看向站在柜台旁的林野。
林野正将一沓刚写好的“福”字整理好。她的动作依旧沉稳，只是比平时似乎慢了一拍，目光落在那些墨迹未干的字上，眼神有些放空，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空气中还残留着昨晚聚会后清甜米酒的气息，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的张力。那短暂的、在喧嚣中被酒精和悸动放大的触碰——指尖的勾缠，掌心瞬间的包裹，低沉沙哑的“别动”——像烙印一样刻在两人的神经末梢，每一次不经意的目光交汇，都仿佛能擦出微弱的火花。
“林野，”苏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打破了沉默，“东西都收拾好了吗？爷爷快到了吧？”
她口中的“爷爷”，正是林野的爷爷。中秋那次短暂的乡下之行，那位慈祥、开明、带着浓浓乡音的老人，给苏瑶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她记得老人对孙女深沉的爱，记得他对自己流露出的善意和喜欢。看着林野沉默而略显孤单的背影，再想到即将到来的团圆年，一个念头在苏瑶心中愈发清晰：不能让爷爷一个人孤零零地在乡下过年。
于是，在聚会后的第二天清晨，当两人在厨房沉默地准备早餐时，苏瑶鼓起勇气，一边搅动着碗里的粥，一边装作不经意地提议：“林野……快过年了，爷爷一个人在乡下……要不，我们接爷爷来城里过年吧？和我爸妈、哥哥他们一起，人多也热闹些。”她说完，心跳有些快，偷偷抬眼观察林野的反应。
林野切菜的手顿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消化这个提议。就在苏瑶以为她会拒绝时，林野却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继续切菜，只是动作似乎比刚才更轻快了一些。这个简单的回应，让苏瑶心里瞬间开满了花，也冲淡了不少两人之间那层微妙的尴尬。
此刻，林野闻声抬眸，目光落在苏瑶脸上。她的眼神沉静依旧，但细看之下，那深邃的潭水深处，似乎比平日多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柔和光泽。她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平稳：“嗯，好了。时间差不多，该去接了。”
“好！”苏瑶立刻放下手中的小剪刀，脸上绽开明媚的笑容，仿佛驱散了窗外所有的阴霾。她快步走到衣架旁，拿起自己的羽绒服穿上，又顺手将林野那件深色的外套递了过去。
林野接过外套，动作自然地穿上。两人之间没有过多的言语，却有一种无声的默契在流淌。苏瑶拿起车钥匙，林野则拎起一个沉甸甸的、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旅行袋——里面装着带给爷爷的新棉衣、几罐上好的茶叶、还有林野特意提前卤好、真空包装的几样爷爷最爱吃的卤味：软糯的卤蛋、酥烂的牛筋、还有一包爷爷念叨过的蜜汁豆干。
推开店门，一股凛冽的寒风立刻灌了进来，吹得苏瑶缩了缩脖子。林野走在她身侧，高大的身影有意无意地挡去了大半的风。两人沉默地走向停在路边的黑色suv。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苏瑶系好安全带，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方向盘。车厢里很安静，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声。那晚指尖相触的滚烫记忆，以及林野那句低沉沙哑的“别动”，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回放，让她的脸颊又开始微微发烫。她偷偷瞥了一眼副驾驶的林野。
林野正侧头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侧脸线条在冬日灰白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冷硬。她的嘴唇微微抿着，看不出情绪。但苏瑶注意到，她放在腿上的手，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又缓缓松开。
一种混合着期待、紧张和一丝甜蜜的复杂情绪在苏瑶心底翻涌。她深吸一口气，试图驱散脸上的热度，找了个话题：“不知道爷爷路上顺不顺利？听说今年春运人特别多。”
“嗯。”林野应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窗外，过了片刻，才补充道，“他坐的高铁，应该还好。”
对话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但这种沉默并不压抑，反而像一层薄纱，笼罩着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正在悄然变化的关系。苏瑶打开了车载音响，舒缓的轻音乐流淌出来，稍稍缓解了空气中的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