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她甩甩头，试图把这奇怪的感觉甩出去，目光却不自觉地瞟向楼下厨房的方向。肚子……好像又有点饿了？不对，是好奇！好奇那锅卤味到底什么样了！对！她是监工！得去看看！
给自己找好理由，苏瑶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脸上的热度，整理了下表情，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再次朝楼下走去。只是脚步，比平时轻快了许多。
厨房里，浓郁的卤香已经霸道地弥漫开来，带着五香、八角、桂皮等香料在高温下释放出的醇厚复合气息，勾得人食指大动。林野正站在灶台前，微微倾身，专注地看着锅里咕嘟冒泡、色泽红亮的卤汤。她手里拿着一柄长勺，时不时轻轻搅动一下，防止粘锅。
苏瑶刚走到门口，就被这扑鼻的香气撞了个满怀，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她赶紧捂住肚子，清了清嗓子，才迈步进去。
“喂！”她的声音带着点刻意找回的骄纵，试图掩盖自己的不自然，“煮……煮得怎么样了？没糊锅吧？”
林野闻声回头，看到苏瑶站在门口，脸上还带着未完全褪去的红晕，眼神却强作镇定地瞟向锅里。林野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很快隐去，平静地回答：“火候正好，快好了。”
“哦……”苏瑶应了一声，磨磨蹭蹭地挪到林野身边，探头看向锅里。翻滚的汤汁包裹着切成大块的五花肉、圆润的鸡蛋、金黄的豆干，浓郁的酱色和油脂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闻着……还行。”她小声嘟囔，像是给自己找台阶下。
“要尝尝吗？”林野舀起一小勺热腾腾的卤汤，吹了吹，递到苏瑶面前。动作自然而随意。
苏瑶看着那勺近在咫尺、散发着致命诱惑的汤汁，又看看林野平静温和的眼睛，心跳又快了两拍。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抵住香气的诱惑，凑近小心地吹了吹，然后抿了一口。
滚烫、浓郁、鲜香、带着复杂香料层次感却又不失平衡的滋味瞬间在口中炸开！比她吃过的任何一家私房卤味都要醇厚、地道！
“唔！”苏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也顾不上装矜持了，“好……好香！”她咽下汤汁，意犹未尽，“这个味道……绝了！比张妈做的好吃多了！”她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这话有点“拉踩”，赶紧补充，“呃……我是说，各有千秋！”
林野看着她被美食征服、眼睛发亮的样子，像只偷吃到小鱼干的猫咪，那份强装的骄纵荡然无存，只剩下纯粹的满足和赞叹。林野唇角的弧度加深了几分，没说什么，只是继续搅动着锅里的卤味。
“这个……就是你家的‘林氏卤方’？”苏瑶忍不住问，语气里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仿佛这美味也沾上了林野的光。
“嗯。”林野点头，声音带着怀念，“是我爸妈……教给我的。”
提到养父母，林野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但很快被锅灶上升腾的热气掩盖。苏瑶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情绪，之前心里那点别扭和尴尬，突然被一种更柔软的情绪取代。她看着林野在灶台前沉静的侧影，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这个突然闯入她生活的姐姐，心里藏着多少她不曾经历的故事。
就在这时，厨房门口传来一道清冷温和的嗓音：“好香的味道。在做什么？”
两人同时转头。只见苏柏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一身剪裁合体的浅色休闲装，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一丝探究，正落在翻滚的卤锅上。他刚下班，身上还带着一丝淡淡的消毒水味，与厨房的烟火气形成奇异的对比。
“二哥！”苏瑶像是找到了转移话题的救星，“阿野在做她家祖传的卤味！可香了！”
苏柏点点头，目光却落在了林野身上，带着他特有的、如同审视病例般的专注：“药味很足。除了常见的香辛料，我闻到了……当归？黄芪？还有……一点点甘草？”他推了推眼镜，语气是陈述而非询问。
林野有些惊讶地看着苏柏。他仅仅凭气味，就精准地分辨出了她在卤方中加入的几味具有温补气血功效的药材！这敏锐度远超常人。
“嗯，”林野应道，解释道，“林氏卤方不止是调味，也讲究‘食养’。这几味药材性温补，能平衡香辛料的燥性，滋养脾胃。”
“食养……”苏柏低声重复，镜片后的眼睛明显亮了起来。他走近几步，目光灼灼地盯着锅里：“药理依据是什么？君臣佐使的配伍？药材的加入时间、剂量对最终风味和功效的影响？”
一连串专业而犀利的问题抛了出来，带着外科医生特有的精准和求知欲。
林野面对苏柏突然高涨的热情，有些措手不及。她习惯的是爷爷口耳相传的经验，是乡邻们“好吃又管用”的朴素反馈，而非如此严密的逻辑分析和数据支撑。她斟酌着词语，试图用他能理解的方式解释：“爷爷说，炖煮时加入，药材的味道会融进汤里，但不会抢了肉香。量不能多，多了药味重，少了没效果。时间要够，才能析出药性……”
苏柏听得极其认真，不时点头，甚至拿出手机快速记录着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需要量化……变量控制……对照组……” 显然，林野这带着烟火气的经验之谈，在他脑子里已经转化成了严谨的科研课题。
苏瑶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插嘴：“二哥！你是来吃饭的还是来开研讨会的？阿野这是在做菜，不是做实验！” 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苏柏被打断，这才从学术状态中稍稍抽离，看向林野，眼神依旧充满探究的兴趣：“很有意思的思路。等出锅，我能尝尝吗？顺便……或许可以测一下汤里的有效成分？” 他后半句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林野看着苏柏那副恨不得把卤汤拿去实验室分析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点了点头：“好。”
就在这时，厨房门口又探进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伴随着一声活力十足的大嗓门：“哇！香飘十里啊！我老远就闻到了！妹！是不是你做的卤味好了？” 苏野顶着一头刚睡醒的乱毛，穿着宽松的篮球背心，像阵风一样冲了进来，目标直指灶台。
“苏野！你洗手没！”苏瑶立刻嫌弃地跳开一步。
“哎呀，洗了洗了！”苏野敷衍地应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锅里，“妹！给我捞块肉尝尝！饿死了！训练消耗太大了！” 他完全无视了旁边的苏柏，一副嗷嗷待哺的样子。
苏柏皱了皱眉，看着弟弟毫无形象的样子，推了推眼镜，没说话。林野看着挤在灶台前的两个风格迥异的哥哥，一个严谨求知，一个活力四射，再看看旁边叉腰瞪眼的苏瑶，厨房里原本稍显沉静的气氛瞬间被打破，变得热闹而充满生活气息。
她拿起长勺，在苏野期待的目光中，捞起一块炖得软烂、色泽诱人的五花肉，轻轻吹了吹，递给他：“小心烫。”
“谢谢妹！就知道你最好了！”苏野喜滋滋地接过，也不怕烫，吹了两下就咬了一大口，烫得龇牙咧嘴也不肯吐出来，含糊不清地赞叹，“唔！好吃！绝了！这味道，开馆子绝对爆满！妹！以后我夜宵就靠你了！” 他一边吃一边还不忘给林野画大饼，“我粉丝多！给你免费宣传！”
苏瑶看着苏野那夸张的吃相，再看看林野无奈又带着点纵容的表情，心里那点别扭彻底被冲散了。她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指着苏野：“就你这吃相，宣传出去怕是要吓跑客人！”
“苏瑶你找打！”苏野作势要打她，手里还捏着半块肉。苏瑶笑着躲到林野身后。
厨房里，卤香四溢，笑语喧哗。林野看着眼前吵吵闹闹的一幕，苏柏在一旁若有所思地记录着，苏野和苏瑶像两个长不大的孩子互相斗嘴，一种奇异的、久违的温暖感悄然包裹了她。这锅传承自养父母的卤味，似乎不仅温暖了胃，也悄然融化了她初入这个陌生家庭的最后一丝坚冰，让她真切地触摸到了“家”的温度。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热气腾腾的厨房里投下斑驳的光影。林野拿起勺子，再次搅动着锅里浓香的卤汤，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再炖十五分钟就可以关火了。这锅……叫‘瑶光暖胃汤’吧。”
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苏瑶耳中。苏瑶从林野身后探出头，愣了一下，看向林野的侧脸，那专注而温柔的轮廓在光影中格外清晰。她的心口，仿佛又被那清浅的涟漪轻轻拂过。
瑶光……是叫她吗？
第8章 “瑶光”初绽与芒果布丁的甜
“瑶光……暖胃汤？”苏瑶从林野身后探出头，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愣怔和探寻。瑶光？是叫她吗？还是……巧合？林野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小石子精准地投入她刚刚才被那句“瑶瑶”搅乱的心湖，再次漾开一圈新的涟漪。
厨房里有一瞬间的寂静，只剩下锅里咕嘟咕嘟冒泡的声响和浓郁的卤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