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情债妄图用钱还（11）
韩小闲跟黄朗说她很忙，倒确实不是在忽悠推脱。
频道主编权限交接，每天都会被各个部门塞一堆要看的文档，她在这堆枯燥的说明书中还要穿插着走升职的人事流程，好不容易把七零八碎的事情处理完，沉珂又来要她接手沉主编名下男频的签约书目。韩小闲一位一位作者去加好友，起初还忐忑对方会不会因为编辑从主编降级成了副主编而有脾气，结果不知是因为沉珂事先打好了招呼还是她本人有些好名声，作者们的接受态度都不错，韩小闲一个感动便又热血上头，连夜阅读新归到她名下来的书籍们。
忙忙碌碌的，直到李云帆搬去总部后一周，她才抽出时间整理好自己的新办公室。
公司这波挺当人的，不仅给她制作了新名片，还做了职位牌，立在宽大的办公桌上。韩小闲把自费买来放公司的人体工学椅搬进她的个人办公室，坐进去，脚下一蹬，欢快地转了一圈，又站起来绕着办公桌左看右看，扶了扶已经摆得很正的职位牌。
副主编韩晓娴。
她美滋滋地傻笑了会儿，又搬来一个箱子，小心翼翼从里面拿出一台银光闪闪的机器。
赤脚庆祝她升职，送了一台超高端胶囊咖啡机，可以煮六种不同杯量的咖啡，还能打奶沫，还有自动清洁系统。
韩小闲久闻这咖啡机品牌的大名，只知道贵得离谱，上网一查赤脚送她的这台机型，直接惊掉下巴——此男送了她一台最贵的，根本就是奢侈品。
大方的赤脚老师还说从此往后她所有的咖啡胶囊消耗也一并包了，给她开了个亲密付，让她买咖啡直接刷他的卡。
韩小闲把咖啡机放在办公桌显眼的位置，专门腾了个抽屉放咖啡胶囊，布置完拍照发给赤脚，又说了一遍谢谢，后面跟叁个唇印颜文字。
赤脚很高冷地回了个“嗯”。
《不安全出口》的进度暂停了，正文写到第叁个悬置空间结束后，他再也没开启过新章节。韩小闲看过大纲，向来不缺脑洞的赤脚老师已经构思了起码有七个悬置空间，然而写到第叁本书的他在创作上有了更多追求，光有精彩的情节不能让他满意。
赤脚开始写主角团的人物小传，从小时候写起，成长途中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把角色变成在小说中登场时的样子。光是男主翟星芃一个，他就写了两万字，写得很快很顺利，给韩小闲一种他马上就能回到正文写作中来的虚假希望，不料写到女装大佬就效率大减，一天写不到一千字，于是他换了个人写，同样写不顺，仙豆的小传倒是很快写完了，但狗狗的故事简单，两千字完结，他还是得回到绞尽脑汁憋不出两行荒唐言的痛苦螺旋里。
至于陈雨怜，他连文档都没建。
韩小闲目前手上多了不少优秀作者，光是搞清新签作者的作品脉络已经够她喝一壶的了，对于赤脚的困境，她实在爱莫能助。
好在赤脚老师功成名就，新书也不急于一时。
大仙编辑决定放养她价值最高的大作家。
韩小闲的当务之急是悬疑频道的征文大赛。
临近投稿截止日期，第一轮入围名单也即将出炉，编辑部把评委们齐聚一堂开了个评选会议，没什么波折地从上万份投稿中筛选出了五十本书，截稿后再从中挑选叁十本正式进入第一轮。
天曜是头部网文平台，征文大赛评委阵容毫不含糊，邀请了文学奖金奖作家、知名记者、网红教授，一个个的都是大忙人，编辑部自然不能奢望评委老师们自己去投稿中大海捞针，都是早早物色好潜力作品，交到评委老师们手中的都是编辑部筛了又筛的精品，评委们只要通过就行了。
韩小闲深刻怀疑其实评委老师们压根不会认真看初选的作品，每篇文能看个叁千字就已经很不错了。
毕竟就连他们编辑部选文都不是自己一篇一篇去看，绝大部分评选工作都由天曜君和广大读者们完成，编辑部只看个雷达图和读者反馈数据就行。
天曜不担心沧海遗珠，因为海足够的广阔，珍珠很容易找到，遗落那么几颗，无伤大雅。
《模拟人类指南（进阶版）》毫无悬念地入选了，除了韩小闲，编辑部里还有其他几位也认为这部是种子选手。郝欣几乎是在天曜君刚给作品打上分的时候就去联系了梦野虫太郎，被告知已经有编辑签下了。
散会后郝欣找上韩小闲，夸她眼光好。
“这事也是机缘巧合吧。我不是在天曜上看到的，梦野老师直接把前五万字投稿到我邮箱了。”
“邮箱的稿你全都看？”郝欣诧异地问。
“哪有那个时间啊……我外包出去一点。”
“给兼职编辑吗？”
“对。”
“谁啊？猫眼兄弟？”
猫眼兄弟是兼职编辑群里最活跃的一个，总是在线，干的活多，眼光也不赖，编辑部曾想过把这人招进来成为他们的一员，但被拒绝了。
“不是猫眼，是新人。”
“这样啊……那怪不得没敢自己签。”
韩小闲没接话。
要是她说绰绰没鱼在她的力劝之下依旧婉拒当潜力新书的编辑，郝欣一定不会相信吧。
郝欣大概还认定《模拟人类指南（进阶版）》是她从兼职编辑手里抢过来的，但她懒得解释了。
韩小闲不是很会和郝欣相处。郝欣笑容可掬，也很好说话，按理是个不错的同事，但韩小闲莫名抗拒和此人密切交流，总是聊不到十分钟就想结束话题。或许这就是气场不合吧。
郝欣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韩小闲注意到有个人在茶水间门后张望她们，便告了辞往茶水间走去。
“巧书有事找我？”
孙巧书点点头：“红叶的事。”
“走，去我办公室。”
两人进了韩小闲办公室，门一关，孙巧书开门见山：“你之前告诉我，红叶是因为进作协的名额被抢了所以要封笔？”
“可以这么说吧……我猜她碰到的事肯定比她告诉我的要多，然后她又很爱反思，我现在觉得作协的事大概只是个导火索。”
“那如果她可以进作协，是不是就会继续写了？”
韩小闲皱着眉思考了会儿，说：“不好说吧……”
“我是这样想的，”孙巧书道，“这次征文比赛评委里不是有作协的老师吗，我们是不是可以私下拜托老师提携一下红叶？”
韩小闲露出为难的表情。
“呃……不行吗……”孙巧书沮丧。
“人家老师为什么要帮这个忙呢？”韩小闲反问。
“扶持新人作家？”
韩小闲摇了摇头。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沉珂说在编辑部里最相信的是她和孙巧书了。
理想主义者会吸引理想主义者。
然而现实只是现实。
现实是鲜有上位者会单纯因为欣赏才华而分享资源，越是地位高的圈子里就越只有利益交换。
黄朗提出要帮红叶也是一种利益交换，他卖韩小闲一个人情，而韩小闲知道怎么还。
那作协老师的帮助呢，韩小闲和孙巧书能用什么去换？
韩小闲直白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孙巧书沉吟片刻，问：“那你又是为什么？签约作者少一个红叶也不会影响多少你的分成，你为什么为她打抱不平？”
“因为我想为自己欣赏的人做点事，更何况，洪晔还那么年轻。”韩小闲说，“那你又是为什么？”
“她那么有才华，不是灵光一现的才华，她到现在写了一部半长篇和两部中篇，哪一部不精彩。要是封笔，那也太可惜了。”
“全公司可能只有我们两个人会因为这种原因想办法留住一个作者吧。”韩小闲叹道。
孙巧书沉默了。
理想主义者会吸引理想主义者，然后一起为无法实现的理想而痛苦。
“红叶会继续创作的，办法我再想想。”孙巧书一溜烟离开了韩小闲的办公室。
留在原地的韩小闲又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