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红绳、冰棺与坠落的男人（2）

  雪村走到浴缸边缘。
  他弯腰，沉重的冰袋随之磕在地上。他如同被设定的机器，摸出新的5公斤冰袋，撕开封口，动作僵硬地将一整包散发着刺骨寒气的晶莹冰块——
  哗啦啦——
  倾泻着倒入浴缸。
  冷气蒸腾，冰块砸入水面，溅起无数水花！水面瞬间受到冲击、淹没诗织裸露的脖颈和脸颊。
  水漫出缸沿，沿着浴缸滴落，洇湿了雪村本就沾满冰水的袜子。
  爱子站在瓷砖上，刺骨的寒意仿佛顺着骨头向上爬。她的指尖用力攥紧单肩包肩带，指甲几乎要抠进帆布里。视线扫过浴缸边缘堆积如山的、被揉成一团的废弃塑料袋——它们如同冰棺的守墓者，无声诉说着眼前这个男人往返于便利店与地狱之间时，那深入骨髓的绝望。
  “……呃……”
  身后传来微弱的、撕碎空气的抽气声。
  小野寺的瞳孔在看到浴缸里那张脸的瞬间失去了焦距。身体最后一丝支撑被抽空，双腿一软——
  “……啊！”
  路奇的惊呼自身旁炸开。他猝不及防，被失去力气的小野寺身体拖拽着，两人狼狈地摔在布满冰水的瓷砖上。
  “噗通！”
  “咣当！”
  小野寺的膝盖重重蹭过地面的冰水，五指屈成爪状下意识抓挠着自己的手臂，留下触目惊心的鲜红血痕。
  她的身旁，路奇挣扎着支起上身，目光却毫无防备地撞入那漂浮着碎冰屑和死皮的浴缸，撞上水中那张脸上凝固的微笑。
  “呕——！”
  胃袋猛地痉挛抽搐！翻江倒海的恶心感顶破喉咙！他猛地扭过头，对着冰冷的瓷砖墙角干呕出声！
  酸苦的胆汁灼烧着食道，世界在他眼前疯狂旋转。眩晕与刺骨的寒意死死扼紧他的心脏。
  “……月岛学姐……”他好不容易从痉挛中挤出的嘶哑疑问破碎不堪，“……是那晚……被鬼嶋那帮畜生……”
  他无法说出那个词。
  “……所以才……才……自杀？”
  路奇那句小心翼翼的“自杀？”猜测，如同一点火星，坠入了浸满悲愤与绝望的炸药库。
  “——嗑嚓！”
  雪村指间的冰块应声而碎，冰屑四溅。他猛地转身，枯败的脸上爆发出被亵渎般的惊怒。
  “自杀？！！”
  他的声音凄厉得变了调，像钝器刮过生锈的铁皮。布满血丝的眼睛不是看向提问者，而是死死钉在浴缸中那张苍白、无声的脸。
  “诗织——！！！”他像一头被长矛刺穿心脏的野兽，发出悲绝的咆哮，“自杀？！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
  “砰——！”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已失控地扑倒在冰冷的浴缸边缘，全身的重量和所有的绝望与愤怒，都凝聚在紧握的拳头上，狠狠捶入那片浸着她遗体的冰水之中！刺骨的水花猛烈泼溅，打湿了他剧烈起伏的胸口，混着滚烫的泪水，濡湿了他失魂落魄的脸颊。
  “我们说好的——！！！”嘶吼撕裂了他的喉咙，带着血沫，“……只要活着……只要一起活着……不管发生什么……哪怕是地狱……我们也手拉着手一起熬过去！！！”
  “……骗子！！！”
  这声指控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沸腾的愤怒瞬间崩塌，露出底下无底深渊般的哀恸。他的声音骤然跌落，变成破碎不堪的呜咽。
  “……结果呢……我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是个没用的废物……什么都做不到……什么也保护不了……连你……连和你最后的誓言都……”
  声音渐渐微弱，最终湮灭在无法拼凑的、破碎的哽咽里。
  空气仿佛被这极致的悲伤冻结，凝固成坚硬的冰块，带着绝望的重量，狠狠压在爱子的胸口。浴缸中静默的遗体、小野寺学姐无声的崩溃、雪村那仿佛从地狱深处挤出来的哀嚎……还有她自己，一路追寻线索，最终却导向这片死寂结局的无力感——所有的一切，都化作尖锐的负疚与挫败，在她胸腔里疯狂冲撞、撕扯。
  这股汹涌的情绪洪流，猛地撞上了她小腹深处那枚诡异的诅咒烙印！
  “唔……！”
  印记骤然变得滚烫，一股比脚下冰水更刺骨的寒意从中爆发，逆流而上，如无数冰冷的毒蛇直冲脑海！意识边缘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以至于她甚至没有余力去理会怀中那持续震动着的手机。
  （又来了……这东西在吞噬……在放大……我所有的负面情绪……！）
  爱子死死按着胸口，徒劳地想要压制那几乎要冲破躯壳的混乱，诅咒的力量像藤蔓般缠绕着她的理智，手机的震动在她被强化的感知中，如同擂鼓般敲击在耳膜上。
  好一会儿，手机的震动终于停歇。
  然而，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敲门声如同惊雷，悍然炸响了这片被悲伤浸泡的死寂。
  “我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真锅宗一郎警部！立刻开门！重复一次！立刻开门！”
  门外传来沉稳而极具威压的声音，不容置疑地穿透门板。
  “赶快回答，如果拒绝……我们会破门强攻！”
  最后的通牒如同丧钟，开始了无情的倒计时——
  “5——”